第7章 红色雨雾（2/2）
天色已然全黑，两人端着沉甸甸的肉碗，快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阴沉压抑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后，落下了雨点。起初只是细细的、柔和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云舒和云乐将灶台里还在燃烧的炭火小心地移了一部分到洞口内侧下方，用灰烬稍稍覆盖，做成一个简单的火种保存处。他们又抱来一大堆干燥的灌木枯枝，像小山一样堆在旁边。
“小乐，今晚这火种不能灭，万一雨下大了，明天生火更困难。我们轮流守着，快灭了就添一点细枝条进去。”云舒嘱咐道。
起初，部落里的其他兽人对这场雨并未太在意。天黑之后，大多数兽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山洞休息，或早早入睡，鼾声四起，或进行着原始的繁衍活动。每个山洞之间距离颇远，加之雨声的掩盖，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而微弱。
云乐让姐姐先睡，自己守第一班。但云舒躺在干草铺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山洞里一片漆黑，只有洞口处保存火种的地方透出一点微弱的红光，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和泥土的腥气，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她心中萦绕。
她索性起身，走到洞口。云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那点火光，听到动静，抬起头：“姐姐？还不睡吗？”
“嗯，睡不着，出来看看。”云舒说着，走到了洞外。
雨丝细细密密，落在身上并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清新的凉意。洞外一些奇特的夜光植物在雨水中散发着幽幽的、各色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飘洒的雨丝，形成一种梦幻而诡异的景象。
忽然，云舒感觉胸口似乎有微弱的温热感传来。她低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小乐！快看巫祝给我的石头！”
云乐闻声凑过来，借着周围夜光植物和洞口火种的微光，他看到姐姐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翠绿色的石头，正散发着柔和的、忽明忽暗的绿色光芒！云乐好奇地伸出手指摸了摸，石头除了在发光和微微发热，触感并无其他异常。
“小乐，巫祝是不是说过，她只在第一次见到这石头时见它亮过一次，后来再见到我是第二次，我醒来发现它亮是第三次，”云舒回忆着，“那今晚亮起，就是第四次了！”
“嗯，”云乐点头，“我记得你去跟巫祝说石头亮了的时候，巫祝的表情很惊讶，还说这石头与她有缘，但现在看来，它好像更亲近姐姐你。”
姐弟俩对着发光的石头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云舒神色严肃地对云乐说：“这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等我琢磨出点眉目，再去找巫祝商量。”
“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云乐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分析，“巫祝说她只见它亮过一次，可自从遇到姐姐，这石头都亮了好几次了。这说明，这石头肯定是和姐姐有特别的缘分！”
云舒摸了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温暖：“走吧，你先回去睡会儿，我现在睡不着，我来看着火。”
“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得很，一点睡意都没有。”云乐甩了甩尾巴。
“那正好，我们找点事做。”云舒想了想，“你把剩下的彩果都拿出来，剥开，我有用。”
云乐早就好奇这彩果的用途了，一边去拿那仅剩的六七个彩果，一边问道：“姐姐，这个彩果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每次做饭你都要放它？”
“彩果，另一个名字叫‘盐’，”云舒接过彩果，一边用石刀小心地剥开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晶体，一边解释道。
“它的作用，有点像我们兽人每个月喝一次的新鲜兽血，可以补充体力。如果身体里长时间缺少盐分，就会变得虚弱无力。但彩果比兽血更方便，只需要一点点就够了。而且，它还能让食物变得有滋味，你这几天吃的肉，是不是觉得咸咸的，很好吃？就是因为放了它。”
她尽可能用云乐能理解的语言，将盐的重要性娓娓道来。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将剥出的盐块放入石臼，慢慢捣成细腻的盐粉。
那两条鹿兔兽后腿之前已经清洗过，并控干了水分。云舒将捣好的细盐均匀、细致地涂抹在兽腿的每一寸表面，尤其是关节和厚肉处，反复揉搓，使其充分吸收。
“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云乐看着她的动作，不解地问。
“试试看能不能用盐把肉保存得更久一点，”云舒回答，“我不会其他保存食物的好办法，只能这样摸索着来。”她希望借助盐的脱水和防腐作用，能让这两条珍贵的兽腿多存放一段时间。
做完这一切，云乐立刻懂事地往小火堆里添了几根细枝条，让火光更亮些，他知道姐姐肯定要洗手了。
云舒探头看向洞外，雨声似乎比刚才密集了些。“我就着雨水洗洗就好，不去溪边了，太黑看不清路。”说着，她走到洞口边缘，将沾满盐粒的双手伸入雨幕中。
就在冰凉的雨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云舒猛地发出一声低呼，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就着洞口传来的火光，她惊恐地看到自己那双枯瘦的手掌上，接住的雨水竟然不是无色透明的，而是……一种诡异的、淡淡的红色！
“小乐！快，多添点柴，把火弄亮点！”云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乐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照做，添加了大量易燃的灌木枯枝，火焰“呼”地一下蹿高，将洞口照得一片通明。
借着明亮的火光，云乐也看清了姐姐手掌上那捧“红水”，小脸瞬间吓得煞白。
“小乐，以前的雨水，是什么颜色的？”云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就……就跟溪水一样，是透明的啊！”云乐的声音也带着慌。
云舒想到刚才自己和弟弟都站在雨里，皮肤并没有任何刺痛或灼烧感，说明这雨水至少不是强腐蚀性的。她定了定神，再次走到洞外，这一次，她整个人都站在了渐大的雨幕中。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兽皮衣服。与此同时，她胸口那颗绿色石头发出的光芒骤然变得强烈起来，绿光透过湿透的兽皮，莹莹闪烁，在红色的雨幕中显得格外醒目。
云舒摘下石头，发现它甚至有些烫手。她将其放在旁边一块大石头顶端一个天然形成的、积了些红色雨水的浅凹槽里。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颗绿色石头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的莹绿光芒越来越盛，将那一小坑雨水都映成了碧绿色，光芒流转，仿佛在吸收着什么。除此之外，暂时看不出其他变化。
姐弟俩站在越来越大的红雨中，看着这超乎理解的景象，都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云舒才说：“先把它放在那里吧。小乐，你别傻站着淋雨了，快去山洞里拿块干兽皮擦擦身子，到火堆边烤干再睡。”
“那姐姐你呢？”
“我再看一会儿，反正也睡不着。你收拾完先去睡，我累了会换你。”
云乐听话地跑回山洞，用力甩掉毛发上的水珠，找了块兽皮擦拭身体，然后坐在火堆边，一边烘烤自己，一边不放心地看着洞外的姐姐。
云舒看着在雨水中发光的石头，心中充满了疑问。她也回到山洞，换下湿透的兽皮，坐在洞口内侧，一边看守火种，一边观察着石头和外面的红雨。
夜渐深，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天空中仿佛泼洒下无尽的红色墨汁。洞口的火种因为无人及时添加细柴，终于在夜半时分彻底熄灭，只余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云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靠着洞壁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全是翻滚的红雾和绿色的光芒。她是被身体一阵莫名的晃动惊醒的，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光并未如常亮起，四周依旧是一片昏暗，只有洞外那些夜光植物在红雨中散发着更加朦胧模糊的光晕。
她看到云乐趴在自己脚边，睡得正沉。伸手摸了摸洞边的灰烬，一片冰凉，火熄灭显然有段时间了。
她突然想起那块石头，急忙起身朝洞口那块大石头走去。刚一踏出洞口，眼前的景象差点让她惊叫出声——这哪里还是她熟悉的世界！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漫天飘洒的除了雨丝，还有浓稠得如同雾气般的红色雨雾！这些雨雾在空中剧烈地翻滚、涌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暗红之中。
风助雨势，带着阵阵阴冷的气息呼啸而过，配合着这漫天翻滚的红雾，宛如踏入了某个恐怖的神话场景。
她强忍着心悸，看向那块大石头。浅凹槽里的水早已满溢，而那块绿色石头，此刻的模样让她几乎认不出来——它通体散发着强烈的、交替闪烁的绿光和红光，原本翠绿的色泽中，仿佛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渗透进去，使得石头呈现出一种半绿半红的诡异状态！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清晰地看到，周围空气中那些翻滚的红色雨雾，正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争先恐后地朝着石头所在的位置汇聚，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般，被石头疯狂地吸收进去！石头周围的红色雾气尤为浓稠，翻滚得也最为剧烈，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旋涡！
“小乐！快出来！”云舒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她大声喊道，声音在呼啸的风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连喊了几声，洞内却没有回应。云舒心中一惊，也顾不得那诡异的石头了，连忙转身跑回山洞。
借着洞外透进来的微弱红光，她看到云乐依旧维持着趴睡的姿势，但下一刻，她的目光凝固了，云乐的下半身，那原本应该是兽形后腿的位置，此刻赫然变成了人类双腿的模样！肌肤白皙，脚掌分明，正蜷缩着压在身下！
“小乐！”云舒扑过去，颤抖着手探向弟弟的鼻息，呼吸平稳有力。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热的迹象。云乐似乎只是陷入了异常深沉的睡眠，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云舒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惊骇丝毫未减。她看向洞外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又看看弟弟异变的双腿，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一切，肯定和这场诡异的红色怪雨，以及那颗正在疯狂吸收红雾的石头有关！
她感觉到，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是白天了，但部落里死寂一片，除了风雨声，听不到任何兽人活动的声响。显然，这场红雨让所有人都滞留在了洞中。
看着弟弟人类形态的双腿，再联想到巫祝说过关于石头和“契机”的模糊话语，云舒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场红雨，或许并非灾厄，而是一种……促使兽人进化或者产生某种变化的契机？而那颗神秘的石头，正在吸收这种能量，并且可能影响到了云乐！
想到这里，云舒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沉睡的云乐抱起来，一步步走到洞口外的那块大石头旁。石头依旧在疯狂吸收着红雾，绿红光芒交相辉映。
她小心翼翼地将云乐放在大石头上，让他平躺。然后，她伸手从水洼里捞起那颗变得滚烫、颜色诡异的石坠，犹豫了一下，最终将其轻轻戴在了云乐的脖子上。
石坠一接触到云乐的皮肤和周围的雨水，光芒骤然变得更加刺目！下一刻，更加浓稠的红色雨雾以更快的速度汇聚过来，瞬间将云乐的身形完全包裹！他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涌动的红色光茧之中，只能隐约看到轮廓。
看到这一幕，云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巫祝冥冥中的指引。她注意到，虽然到处都在下着红雨，弥漫着红雾，但她洞口这片区域，尤其是云乐所在的位置，红雾的浓度和翻滚速度确实远超其他地方。
“一定要没事啊，小乐……”她喃喃自语，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现在，她必须立刻去确认巫祝的情况！巫祝是部落的智者，她一定知道这场红雨和石头异变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