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醒了(2/2)

反正……他瞥了一眼自己虽然开始愈合但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感受了一下腹中因那碗热食带来的暖意,心想:如果不合适,自己一个人,说走就走就是了~也没什么损失。

见里巳做出了选择,云舒便开始着手安排。她环顾营地,很快找到了族里那位以手艺娴熟、性格爽利着称的年长雌性——大家都叫她葛阿婆。

云舒快步走上前,低声嘱托道:“阿婆,麻烦您个事。能不能把他身上裹着的这块兽皮,帮忙改制成一件能穿的兽皮衣?他身子还虚,总这么裹着碎皮子不顶事,容易着凉。”她指了指角落里虽然坐在火边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的里巳。

她顿了顿,又体贴地补充道,“至于那两张还没鞣制好的咯兽皮,工序复杂,暂时先放一放,不着急,先顾着眼前活人的冷暖要紧。”

如今部落的兽皮储备早已捉襟见肘。除了这几张大小不一、颜色斑驳的碎皮子勉强拼接成的粗陋毯子,就只剩那两张从咯兽身上剥下、还带着血渍、刚刚完成初步清理和草泥涂抹防腐的咯兽皮,再也找不出其他像样的皮料了。

葛阿婆闻言,抬起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脸,爽快地应了一声:“好嘞,交给阿婆!”她利落地转身,从自己的兽皮袋里翻出磨得光滑锐利的骨针和韧性极佳的草绳,走到角落,毫不客气地拽起那块被里巳丢在一旁的、由草绳粗略缝合的兽皮毯子,找了块相对平整的石板摊开,便就着渐亮的天光忙活起来。骨针在她枯瘦却稳定的手指间灵活穿梭,动作麻利得让人眼花缭乱。

云舒回头望去,只见里巳明明生了副挺拔高大的骨架,此刻可能是因为失血、寒冷和虚弱,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试图保存体温的、受了惊的兽。

安静地待在临时的石洞角落里。那单薄清瘦的人形身影,实在让人难以将他与那天被族人抬回来时,那个兽化后那般庞大、能与两头咯兽死斗的庞然大物联系起来。

云舒心里清楚,受伤的雄性兽人虽然能够通过兽化获得厚实皮毛来抵御寒冷,但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强行兽化,筋骨拉伸、皮肉紧绷,不仅会剧烈撕裂未愈合的伤口,加重伤势,甚至可能导致受伤面积扩大,引发更严重的感染,绝对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你到篝火边坐着吧,”云舒走到他身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里暖和。葛阿婆手艺很好,兽皮衣很快就能做好,再忍一忍,穿上就不冷了。”

让云舒暗自满意的是,里巳虽然看着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孤僻,却意外地听话,或者说,识时务。

听完她的话,他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便缓缓站起身,依言走到那堆燃烧得正旺的篝火旁坐下,将双手拢在膝前,安静地看着跳跃的橙红色火焰,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云舒暗自点头:还好,不是那种仗着自己武力值高就目中无人、不服管教的刺头。这为后续的拉拢工作减少了不少难度。

她此前还曾有一丝疑惑,族长石鸣明知里巳战斗力强悍到能单挑两头咯兽,却敢如此放心地将这个来历不明、底细不清的外族强者带回部落,原以为是族长心胸开阔、极度看重对方的潜力和人品。

如今想来才恍然,恐怕族长更多的是笃定她云舒拥有的“巫力”(实际上是系统能力)足以在关键时刻压制这个青年,即便里巳真的心怀不轨,在部落里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云舒在心里无声地“呵呵”了两声,这可真是个阴差阳错、美丽的误会。不过好在目前看来,结果还算圆满。这青年现在表现得还算安分,既没耽误收留一个潜在的重要成员,也没让部落陷入什么明显的潜在风险,这个误会……倒也不必急着去点破了。

片刻之后,葛阿婆便捧着一件缝制好的、虽然简陋却明显是衣服形状的兽皮制品走了过来。“喏,小子,试试看合不合身!”她声音洪亮地说道。

里巳愣了一下,接过衣物,触手是粗糙却带着阿婆体温的兽皮。他低声,几乎微不可闻地道了句:“……谢谢。”

他将兽皮衣套在身上。衣服的做工自然谈不上精细,甚至有些地方针脚歪斜,但好歹是件能遮体的完整衣物,穿在他身上,虽然依旧能看出清瘦的轮廓,但比起之前光着膀子、仅靠变化能量遮盖关键部位的样子,确实显得厚实、体面了许多,不再那么狼狈不堪。

用过早食,原本负责驮运部分食物的兽人,因为早上一顿消耗了不少负重,正好空出了余力。这个空缺便由里巳补上,这便腾出了一名健壮的雄性兽人来专门背负他。

一切安顿妥当后,石鸣族长一声令下,部落再次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踏上了新一天的迁徙征程。

接连多日,除了里巳遭遇的那两头咯兽,队伍在雪山上再未见到其他可供狩猎的大型兽类,这让云舒对雪山区域的生态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她跟走在队伍前侧的介森大叔打了声招呼,让他稍微放慢脚步,等一等后面那位驮着里巳的兽人。她自己则想趁机向里巳这个“本地土着”打听些更具体的情况。

她心里盘算着,按照今日的行进速度和“二百五”系统提供的路线估算,部落大约两天后就能提前走出这片连绵的大雪山。提前了解雪山那边的情况至关重要。

待驮着里巳的兽人赶上来,云舒便和介森大叔一同落在了他们身旁,保持着并行前进的速度。

“我们在雪山里走了这么多天,”云舒率先开口,声音在风中小而清晰,“发现这里除了零星的小型兽类和那天你猎杀的两头罕见的咯兽,几乎看不到其他大型猎物的踪迹了。这里……一直是这样吗?还是因为灾难?”

里斯闻声抬头,见是云舒,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提问。他如实回应,声音比昨晚清晰了些,但依旧带着点伤后的虚弱:“灾难之后,就很少见了。活下来的,也都往更深、更冷,或者更边缘的地方躲了。”

“那在灾难发生之前呢?”云舒追问道,她想确认生态变化的剧烈程度。

“以前……还是有不少的。”里巳的目光似乎透过漫天风雪,看到了过去的景象,“虽然不像草原上那么密集,但足够像我们这样的……独行者生存。”他顿了顿,补充道,“咯兽原本数量就不多,行踪诡秘,生活在雪山最核心的险峻之地,如今更是少见得可怜了。”

听到这儿,云舒下意识地看向里巳清瘦的面庞和身形,心里暗自嘀咕:怪不得他兽化后体型那般庞大威武,化为人形却这般清瘦,想必是灾难之后,食物来源急剧减少,挨了许久饿了吧~一股淡淡的同情心在她心中升起。

她忽然想起巫祝之前的猜测,里巳或许和自己的阿姆雪荧有些渊源,而阿姆本就是来自北部雪山的兽人。或许能从里巳这里得到一些验证。

于是云舒斟酌着词语,又问:“里巳,你……知道在更北边的雪山上,有和你……兽形类似的兽人部落或者族群吗?”她尽量避免使用“同族”这样可能过于亲近的词语。

里巳以为她是替那个总跟在她身边、同样拥有白色毛发特征的小兽人云乐打听,便摇了摇头,答道:“知道有,雪山很大,西边、北边,都有传闻。但我不认识,也从没去过那么远。我们……很少聚集。”

这个回答有些模糊,但至少确认了西部雪山确实存在同类。云舒顺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你的部落呢?或者说,你的家人?怎么会……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她问得小心翼翼,避免触及可能的伤痛。

里巳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前方不远处的云乐,然后才看向云舒,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没跟你说过吗?我们这类兽人,大多都是独居的。没有什么固定的部落。即便有同伴,也只是在未成年前,和父兽、阿姆生活在一起,学习生存和战斗。成年后,就会离开,寻找自己的领地。”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前两个载巳起就成年,一直是一个人。”

云舒见状,便知他已认出云乐和他在兽形上的相似性,于是顺势解释道:“云乐是我的弟弟。我们的父兽,很多年前在一次狩猎中,从北边雪山救回了我们的阿姆,她叫雪荧。之后他们在一起,才有了我和云乐。”她没有多说父母后来的情况,想来结局并不圆满。

里巳低低地“嗷”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心中豁然开朗。这下他总算明白了那个小兽人云乐肚皮上一圈与众不同的金色毛发是怎么来的了,必然是继承自他父兽的血脉。

此前他还对此有些疑虑,以为是某种罕见的变异。同时,他也弄清了初见云舒那头似曾相识的白色长发时,心底那份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来源,那是属于雪山兽人的特征。

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迁徙中的部落里遇到拥有相同血脉根源的“同类”,对他这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兽人而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这份意外的遇见,也让他初入这个部落时那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悄然消减了几分,心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踏实感。

从里巳口中问出了不少关于雪山环境、兽人分布和生存状态的信息后,云舒心中对前路有了更清晰的底。她向里巳道了谢,然后招呼介森大叔一同加快脚步,回到了队伍前列原本的位置,继续跟着大部队坚定地前行。

接下来的两天,行程依旧按部就班。没有遇到新的危险,但也没有碰到多少可以果腹的猎物,全靠之前储备的肉干支撑。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时好走了些,脚下的积雪渐渐变薄,从没膝深变成了仅覆脚踝,凛冽得如同刀子的寒风也仿佛被驯服了些,虽然依旧寒冷,却褪去了那份刺骨的锋芒。

终于,在离开原地的第五天中午,队伍最前方的族人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呼喊!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当最后一段斜坡被抛在身后,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

他们总算、彻底地走出了这片连绵起伏、吞噬了无数生命也给予了他们考验的巍峨大雪山!

刚踏出雪山范围的瞬间,一股与山脉内部截然不同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部落旧址那种混合了干燥尘土的味道不同,也与雪山上那纯净到极致、却带着死亡威胁的冰冷空气迥异,雪山这头的空气清冽、干净,带着一种雨后初霁般的通透感,吸入肺中,仿佛能洗涤掉连日奔波积淀在胸口的浊气。

没有了冰雪山上那仿佛能刮掉一层皮的刀子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柔和、却依旧有力的气流,其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属于泥土和新生草木的干净气息。

最让人欣喜的是那阳光!失去了雪峰的反射与阻隔,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落在皮肤上,是实实在在的、暖融融的温度,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暖意,多日来几乎要冻结在骨髓里的寒气似乎都被一点点驱散了出来。

云舒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抬头望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山脚下,是一望无际、仿佛直达世界尽头的广袤草原!像是一块被造物主以最豪迈的笔触精心铺展的巨型绿毯,从他们脚下开始,以一种磅礴的气势,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直到与遥远天际那抹淡得几乎透明的蓝色融为一体。

草原上没有高大的、遮天蔽日的林木,视野极其开阔。只散布着几丛低矮的、叶片坚硬的灌木和几棵形态各异、枝干扭曲的歪脖子小树,稀疏得几乎起不到任何遮挡视线的作用。

一阵不算猛烈的风掠过,细密而柔韧的草叶便顺从地顺着风势伏倒又扬起,发出连绵不绝的“簌簌”轻响。放眼望去,层层叠叠的绿色草浪如同真正的海浪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翻滚向前,壮阔而充满生命力。连带着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青草汁液和泥土芬芳的气息,也被这风卷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偶尔,能看到几只不知名的、皮毛呈浅褐色的小兽机警地从茂密的草丛中窜过,速度快得像一道影子,惊起几只羽色鲜亮、鸣声清脆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啾啾”地鸣叫着,从翻滚的绿浪之上低低掠过,为这片辽阔而略显寂静的草原添了几分灵动生气。

极远处,在地平线的边缘,似乎还隐隐缀着一抹朦胧而湿润的水色,在阳光下闪着细碎而诱人的光芒。那想必是草原上滋养万物的湖泊或蜿蜒的溪流。

“我们……我们真的走出来了!”有族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看!是草原!好大的草原!”幼崽们兴奋地指着前方,在成年兽人腿边蹦跳着。

经历了雪山的严酷考验,眼前这片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绿色世界,让所有族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都被这充满生命力的绿色洗涤一空。

刚抵达草原边缘,正值午时,日头已变得十分炽烈,与雪山上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族人们纷纷感到燥热,开始卸下身上厚重的兽皮衣物。云舒见状,便向族长提议,就在此处找地方扎营,进行休整。

考虑到生火安全,她特意快步走到族长身边,神色严肃地叮嘱:“族长,草原上草木干燥茂密,我们必须先清理出一块足够大的、完全没有草的空地再点火!否则,只要有一点火星被风吹出去,就可能引燃整片草原,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族长石鸣深知其中利害,脸色一凛,立刻沉声安排族人们行动起来。大家用石刀、骨铲,甚至直接用手,小心而迅速地在选定的扎营点周围清理出一片直径足够大的、裸露着黑色泥土的空地。云舒上前仔细检查,确认隔离带足够宽,没有任何残留的干草后,才点头道:“可以了,在这里生火吧。”

雌性们这才麻利地围拢过来,在空地中央开始着手准备生火事宜。先前在雪山迁徙时,携带的木柴一边消耗一边补充,待部分肉食耗尽后,几名空出担子的雄性兽人每人又自觉地背上了数百斤的干柴。这般有意识地储备下来,眼下的柴火尚算充足。但放眼望去,草原上可直接取用的、干燥的燃物明显稀少。

有经验的族人索性提着石斧,去附近砍了一堆青绿色的、汁液饱满的灌木枝条回来。这种湿柴直接点燃极为困难,燃烧时更是浓烟滚滚,气味呛人。

但兽人们自有办法,他们将湿柴架在已经燃起的、由干柴维持的火堆上方烘烤,待表皮被烤干、开始冒烟时,再小心地引燃。虽然过程麻烦,烟雾也大,好在最终也能烧起来,算是解了当前缺乏干柴的燃眉之急。

云舒看着族人们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又望向眼前这片看似平静却暗藏未知的辽阔草原,想起了“二百五”系统曾提及过的、关于草原区域可能存在的沼泽等隐患。

她心里清楚,草原的环境与雪山截然不同,迁徙的节奏、警戒的重点都必须随之调整,绝不能像之前穿越雪山时那样,有时为了赶路而过于急促。这片看似美丽的绿色海洋下,潜藏的未知危险容不得半分大意和松懈。

正思忖间,眼前突然毫无征兆地弹出了熟悉的半透明虚拟屏幕,一行清晰简洁的文字显示出来:

“恭喜宿主成功带领部落穿越巍峨雪山,完成迁徙路线的首个重要节点。部落迁徙总任务进度:10%。请宿主再接再厉,带领族人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云舒盯着屏幕上那“10%”的数字,眨了眨眼,心里刚刚因为走出雪山而升起的一点成就感瞬间被冲淡了不少。才十分之一?这迁徙之路果然漫长。

她忍不住在心里追问,带着点期盼:“就这?完成了这么艰难的一段路,就没有点……实质性的奖励吗?比如再来点那种能量,或者给点新工具图纸什么的?”

屏幕上很快刷新出回复,字体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此进度属于基础生存保障任务范畴,旨在确保部落存续。根据规则,无额外物资或能量奖励。请宿主端正心态,依靠自身与部落的力量克服困难。”

云舒:“……” 好吧,就知道这个“二百五”系统没那么大方。她撇撇嘴,认命地关掉了屏幕。前路漫漫,还是得靠自己啊。不过,至少他们已经成功地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不是吗?她将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无垠的、充满挑战与希望的绿色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