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走进荒石滩(2/2)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里巳那蓄势已久的、凝聚了全身力量的右爪,如同坠落的陨石,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重重轰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呃啊!”首领发出一声短促而沉闷的痛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随即如同被砍倒的大树般轰然倒地。他那双充血的、猩红的眼珠依旧圆睁着,死死瞪着灰蒙蒙的天空,里面充满了扭曲的不甘与未能尽兴杀戮的暴戾。

东侧石坡上,角圭小队的攻击也适时而至。他们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将早已准备好的、大小不一的岩石奋力推下。这些石块带着巨大的动能,沿着陡沿着陡坡翻滚坡翻滚,跳跃。

如同小型山崩般砸进敌方跳跃,如同小型山崩般砸进敌方混乱的队伍中,顿时引起一片惊恐的惨叫和更加混乱的踩踏。

有效地有效地切断了他们向前切断了他们向前支援的路线,也打乱了他们本就稀疏的阵型。

这些疯狂的雄性虽然个体凶悍不畏死,但彼此之间毫无配合可言,战斗方式更像是一群完全依赖本能,被饥饿和某种未知疯狂驱使聚集在一起的野兽。

反观红石部落的兽人们,平日严苛的狩猎训练和团队协作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进退有序有序,攻防兼备,彼此掩护,默契无比。

涂擦了麻痹草药的武器更是让敌人吃尽了苦头,只要被稍稍划破皮肤,不出片刻,便会感到肢体麻木、行动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石部落的兽人利爪落下,沦为待宰的羔羊。

就连阿灰也咬着牙,克服着内心的恐惧,加入了战斗。他虽然力气远不如兽化后的雄性,但他兽人身形瘦小灵活,更懂得利用环境的掩护。

他如同石林间的幽灵,借助着岩石的遮蔽,看准时机,用那柄涂抹了草汁的石矛,精准而迅速地刺向敌人缺乏防护的小腿或脚踝。

有一个对方的雄性被他刺中后,又麻又痛,行动受阻,顿时恼羞成怒,踉跄着朝他追来。阿灰毫不恋战,转身就跑,凭借着对石林地形的熟悉和灵活的身手,几个转折,竟成功将那个陷入半麻痹状态的敌人引入了介森率领主力的包围圈中。

“干得好!小子!”介森一爪解决了那个追兵,抽空用肩膀抵了抵阿灰的脑袋,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阿灰抿着嘴,腼腆地笑了笑,没有多言,只是握紧了石矛,眼神更加坚定。

转身又去寻找下一个可以帮助战局的机会。介森看着他灵活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少年身手不错,为何不曾见他完全兽化?是身上有旧伤,还是别有隐情?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战局紧张,不容他多想。

后方,云舒让巫祝和几名伤势未愈的雄性保护,与物资、幼崽们待在一起。她则跟着雄性们去到了战场附近。

躲在一块巨石后紧紧盯着前方喊杀震天的战场,看着族人与疯狂的敌人浴血搏杀,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

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断观察着战局的细微变化,心中飞快地分析着,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在红石部落有组织的战术、高效的麻痹药汁,以及战士们默契的配合下,这场遭遇战在一个时辰内便接近了尾声。

对方一百二十多名雄性,除少数在混战中被击杀外,大部分都因受伤麻痹或被滚石所伤,失去了战斗力,被用坚韧的草绳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集中在看管的两队雄性兽人旁边。

战斗基本平息,余下的大部分雄性立刻清洗掉兽爪上的草汁,返回接应隐藏起来的大部队。云舒从藏身的巨石后走出,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因血腥场面而引起的不适,跟着面色沉凝的石鸣族长,走向那些蜷缩在一起、因惊吓过度而瑟瑟发抖的被掳雌性们。

她放缓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没有威胁性,挨个轻声询问她们的情况,安抚她们的情绪。

一位看起来年纪稍长、脸上带着淤青但眼神尚存一丝清明的雌性,挣扎着用沙哑得如同破锣的声音说道:“我们……我们有的是来自青藤部落的,有的是白河部落的,还有几个是……是在途中落单的独行者……可怕的大地震之后,我们的部落散了,家人死了,逃难的路上……就被他们掳来了。”

她说着,浑浊的泪水顺着肮脏的脸颊滑落,“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人!是魔鬼!饿极了的时候,他们……他们就会从我们中间拖走最虚弱的人……昨天,他们还带走了两个受伤的姐妹……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话语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穿了在场红石部落族人的心。其它雄性听到这里,压抑的愤恨更是喷薄欲出。

无需再多言,所有兽人都明白了。对这些不仅掳掠同类,甚至堕落到以同类为食的恶徒,任何心慈手软都是对善良的亵渎,对部落生存法则的背叛。对于这种超越了底线的行为,唯有最彻底的清除。

由石鸣族长亲自下令,那些被俘的、双手沾满罪恶的堕落雄性,被全部处决。云舒听到这个命令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但随即,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垂下了眼帘。

同类相食,无论是在她前世的记忆里,还是在此世部落的训诫中,都是不可饶恕的、玷污灵魂的极致罪恶。

死亡,是他们应得的归宿。她虽然从未亲身经历如此残酷直接的审判与处决,来到这个世界,见识过的死亡更多是源于天灾或是狩猎死去可以吃的兽类,但此刻,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必要的、维护部落纯净与安全的举措。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深想。

她走向那些获救的雌性,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怀有身孕、脸色苍白如纸的雌性身上。云舒蹲下身,轻轻抚摸了一下对方凌乱油腻的头发,仿佛要将勇气与安抚传递过去。

同时,她在心中低声与那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系统”沟通了几句,得到了“胎儿生命体征稳定,母体极度虚弱需补充营养”的反馈。她微微松了口气。

“她们……身心透支得太厉害了,需要安静休养,补充食物和水分。”云舒抬起头,对石鸣族长说道说道,“几位怀孕的,腹中的孩子暂时无碍,但需要格外小心,最好能给她们一些容易消化的软食和干净的清水。”

这时,里巳捂着肩头走了过来。那里的兽皮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暗红色的血迹还在缓慢扩大。云舒立刻站起身,拉过他的胳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解开被血黏住的兽皮,仔细检查伤口。

看到那道爪痕虽然皮肉翻卷,看起来狰狞,但并未伤及筋骨,深度也有限,她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终于松弛了一些。

“还好,不算太深。快坐下,敷上草药。”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责备,更多的是关切。她迅速取出巫祝制作的,随身携带装有止血消炎草药的兽皮袋,将捣碎的草浆小心而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怕弄疼了他。

里巳没有作声,只是顺从地坐下,深邃的目光落在云舒低垂的、专注的眉眼上。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

胸口那股因杀戮和战斗而残留的暴戾与闷胀感,竟奇异地、一点点消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温热的暖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胸腔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冲撞,最终,却只化作低沉而干涩的两个字:“谢谢。”

就在这时,那边负责处理后续事宜的方向,隐约传来几声短促的惨叫和闷哼,云舒的身体本能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转头望去。

然而,一只温热而略带粗糙感的大手,更快地、轻轻地覆上了她的眼睛,挡住了她的视线。那手掌带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雪山上经年不化的积雪与清冽松针交织在一起的特殊气息,是独属于里巳的味道。

“别看。”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简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云舒瞬间明白了那边正在发生什么,身体还是没忍住,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里巳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轻轻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动作有些笨拙,却充满了力量。

直到听到石鸣族长用毫无感情的声音下令:“全部拖到远处,挖深坑掩埋,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然后整理营地,准备扎营。”过了一会儿,确认那边令人不适的景象已经结束,里巳才缓缓移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掌。

视线恢复光明,云舒眨了眨眼,没有去看那个方向,只是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这时,大部队带着部落里余下的所有族人,也安全抵达了石潭边。看到战斗已经结束,族人们虽然面带疲惫,但还是立刻在族长和各位队长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清理战斗痕迹,寻找合适的扎营地点,收集柴火,架起石锅……重复过无数次的流程,在此刻显得格外珍贵。

云舒立刻找到负责后勤的雌性,拿出她的兽牙刀递过去,嘱咐道:“先烧一大锅热水,然后煮些容易吞咽的、切得碎碎的肉汤,多放点水,给她们先喝下去暖暖胃。”她指着那些获救的、几乎饿得脱形的雌性们。

巫祝和罗可巫也走了过来,看到这些雌性的惨状,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立刻招呼了几名手脚麻利的雌性,开始为这些雌性仔细检查身体,处理她们身上肉眼可见的伤口与淤青。

夕阳终于挣扎着将最后一丝余晖洒向这片饱经创伤的石潭,将潭水染成了淡淡的金红色,也柔和了那些嶙峋怪石冷硬的线条。

营地篝火重新熊熊燃烧,跳动的火焰努力驱散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也温暖着每一颗受创的心灵。

石锅里,加入了盐块的碎肉汤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久违的、令人安心的食物香气。那些获救的雌性们,裹着红石部落分发给她们的、虽然陈旧却干净的兽皮毯子,围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僵硬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她们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鼻腔的香味,一双双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里,仿佛被注入了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这是她们被掳以来,从未闻到过的食物温暖的味道。

部落里的雌性们,端着木碗盛装的热汤,小心地晾到温热,然后一一递到这些雌性手中,看着她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却又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着接过碗,小口小口地、然后越来越快地喝下那救命的肉汤,每一个红石部落族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庆幸,也有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当最后一点汤水被喝尽,石鸣族长缓步走到这些雌性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可靠,目光沉静而威严地扫过她们一张张依旧憔悴却不再完全死寂的脸庞。

“你们现在安全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些伤害你们的恶徒,已经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现在,告诉我,你们想自行离开,寻找失散的亲人或返回故地吗,我们会给你们一份足以支撑几日的食物和清水。如果……你们无处可去,愿意相信我们,红石部落愿意敞开大门,接纳你们成为我们的一员。是去是留,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的话语落下,篝火旁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族长也压根没考虑过什么贞洁一类的事情,在这上边进行安抚,在这个世界注重的首先是种族延续。

这是所有兽人的中心思想,包括雌性,都可以同时拥有几个兽夫,这倒是让云舒松了一口气,最起码不用给这些雌性进行这方面的心理疏导了。

那些雌性茫然地抬起头,互相看了看,眼中交织着无助、害怕、怯弱,以及一丝不敢轻易相信的期盼。

她们的家园早已毁于地震,亲人多半离散或死于非命,那些所谓的“原部落”对于她们而言,已经成了一个遥远而破碎的梦。而自行离开?在这危机四伏的荒石区,无异于自杀。

终于,那位年纪稍长的雌性,在同伴们目光的无声鼓励下,挣扎着站起身,向着石鸣族长,向着所有注视着她的红石部落族人,深深地、几乎是匍匐在地地行了一个大礼。当她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纵横的泪水,但眼神却不再飘忽。

“族长……各位……”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们……我们哪里还有部落可回?哪里还有家可归?青藤、白河……都已经是过去的名字了。

我们是被部落遗弃的孤魂……是你们,将我们从地狱里拉了出来,给了我们食物,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她哽咽了一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如果……如果红石部落不嫌弃我们虚弱,不嫌弃我们是累赘……我们,我们愿意加入红石部落!从此以后,生死相随,绝无二心!以兽神之名起誓!”

她的身后,那八十多名雌性,包括那几位孕雌,也都挣扎着,或跪或趴,用尽全身的力气,齐声哀求,声音虽然参差不齐,却带着真诚:“我们愿意加入红石部落!求族长收留!”

石鸣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张张写满苦难与期盼的脸,心中沉甸甸的。他知道,接纳这些身心受创的新成员,意味着部落的负担将立刻加重,食物、水源、安全的压力都会剧增。

但,将她们弃之不顾,任其自生自灭,又违背了部落互助生存的根本准则,也违背了他内心的道义。再说冥冥中可能兽神知道她们部落雌性少,这是给他们带来的恩赐。

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让那些雌性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他郑重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洪亮而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好!既然你们愿意信任红石部落,那么,从此刻起,你们就是部落的一员!在这里,没有掳掠,没有欺凌,没有相食!只有共生共死,只有互相扶持!只要红石部落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族人!”

“吼——!”所有的红石部落族人,无论雄性雌性,都发出了低沉的、表示认可与欢迎的吼声。这吼声汇聚在一起,冲散了之前的阴霾,象征着部落的新生与力量的壮大。

那几位怀孕的雌性,被特别安置在铺了最厚实草垫、靠近最温暖篝火的石坳里,身上盖着柔软的兽皮。巫祝细心地为她们每个人检查,再次确认情况稳定,并嘱咐守夜的雌性多加留意。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好在今天这一战没有任何伤亡,只是不少的族人受了不轻的伤,依次上过药后,疲惫的族人们相继进入梦乡,负责守夜的雄性睁着警惕的眼睛,巡逻在营地外围。

云舒靠坐在一块相对平滑的石头上,就着跳跃的篝火光。今天的战斗消耗了不少麻痹草浆,和药草,她需要心里有数。

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是里巳。他已经重新处理过肩伤,换上了干净的兽皮。他在她身边坐下,沉默地将一块用叶子包裹着的、在篝火上烤得恰到好处的肉干递到她面前。

“吃。”他的话语依旧简洁,“你忙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云舒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让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些许。她确实感到饥肠辘辘,没有推辞,轻声道谢后接了过来。

指尖在传递间不经意地再次触碰。里巳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云舒小口啃着温热的肉干,里巳则沉默地望着星空下沉睡的部落和那些新加入的、终于能安然入睡的雌性。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我们会找到新家园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云舒咽下口中的食物,转头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侧脸,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我知道。”

她的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落向远方被黑暗吞噬的、未知的荒石区深处,声音轻却充满力量:“有你们在,有整个部落在一起,就一定可以。”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相互依偎的族人,也映照着在残酷兽世中的温暖和信任,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