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赴约(终)(1/2)

晶莹的香槟酒液滑入喉咙,带着细腻的气泡和微醺的甜意,暂时冲淡了空气中无形的张力。众人刚刚放下酒杯,准备在长桌旁落座,享受这顿注定不寻常的晚宴。

主位上的庞贝却忽然轻轻拍了拍手。掌声清脆,在偌大的宴会厅里引起轻微的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宴会厅一侧,一道原本与华丽壁毯融为一体的深红色天鹅绒幕布,被无声地拉开。幕布后是一个略高出地面的小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

她看起来约莫十大七岁,穿着一袭简洁的珍珠白色及膝连衣裙,栗色的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颈边。她似乎有些羞涩,但举止得体,对着长桌方向的贵宾们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古典而优雅的提裙礼。

然后,她转身走向平台一侧早已准备好的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安静地坐下。

悠扬的钢琴声如同潺潺流水,在华丽而空旷的宴会厅里流淌。

灯光柔和地聚焦在少女身上,她微微垂首,专注而娴静,仿佛与这场聚集了龙王、混血种领袖和失序变量的诡异晚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背景音乐的角色。

昂热、小白、楚子航等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在这种场合,在明显涉及龙王级别存在私下会面的宴会上,庞贝安排一个少女演奏?他想干什么?弗罗斯特和帕西在场可以理解,但这女孩……难道也是加图索家的核心成员?或者,另有深意?

庞贝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客人们的疑惑,他放下手中的香槟杯,随着钢琴前奏的推进,缓缓站起身。

庞贝整理了一下那身白色休闲西装的衣襟,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却又魅力非凡的微笑,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宴会厅华丽的穹顶,看向了某个遥远而辉煌的舞台。

然后,庞贝开口了。

用纯正、浑厚、充满磁性与戏剧张力的男高音,精准地切入旋律,开始了演唱:

donna è mobile…”(女人爱变卦)

第一句出口,整个宴会厅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的歌声攫住了。庞贝的歌声与他平时说话那种玩世不恭的语调截然不同,充满了歌剧演员般的专业技巧和饱满情感,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钩子,直钻人心。

“qual piuma al vento…”(像风中羽毛)

他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轻柔拂过的动作,眼神似乎飘向了诺诺的方向,又仿佛没有焦点。

“muta dento — e di pensiero…”(不断变主意,不断变腔调)

凯撒几乎是立刻低声为身边不懂意大利语的伙伴们翻译起来,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他在唱‘女人善变,像风中的羽毛,不断改变主意和想法……’”

“sempre un amabile…”(看上去可爱)

“leggiadro viso…”(功夫有一套)

庞贝脸上露出欣赏的笑容,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女性——诺诺、夏弥、绘梨衣、粟绾,最后又落回诺诺身上。

“in pianto o in riso, — è menzognero.”(一会用眼泪,一会用微笑)

庞贝的声音陡然转为一种深沉的叹息,仿佛看透了甜蜜表象下的虚伪。

总是那么可爱,迷人的脸蛋,无论是哭泣还是微笑,都是谎言。”凯撒的翻译简洁准确。

凯撒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他太熟悉这首歌了,也太了解它的背景和通常的演绎方式。

《弄臣》中的公爵,一个风流成性、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唱着这首咏叹调,嘲讽女性的善变,实则是在为自己的放荡和虚伪开脱。庞贝此刻唱这首歌,尤其是在诺诺面前唱,是什么意思?

诺诺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的眼眸此刻像是结了一层冰。她毫不避讳地迎向庞贝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讥诮的弧度,仿佛在说:“继续,看你表演。”

庞贝的演唱在继续,情绪越发投入:

donna è mobile…”(女人爱变卦)

“qual piuma al vento…”(像风中羽毛)

“muta dento, e di pensier!…”(不断变主意,不断变腔调!)

“muta dento, e di pensier!…”(不断变主意,不断变腔调!)

庞贝反复吟唱着这一句,声音在宴会厅中回荡,伴随着少女钢琴师越来越激昂华丽的伴奏。

“è sempre misero…”(她水性杨花)

“chi a lei saffida…”(性情难琢磨)

“chi le confida — mal cauto il core!”(拿她没办法)

庞贝摇了摇头,做出痛心疾首状。

“pur mai non sentesi…”(拿她没办法)

“felice appieno…”(拿她没办法)

“chi su quel seno — non liba amore!”(你要相信她,你就是傻瓜)

庞贝的目光这次明确地、带着某种深意地看向了凯撒,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告诫,有嘲讽,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凯撒与父亲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他没有移开视线,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但表面依旧平静。

donna è mobile…”(女人爱变卦)

“qual piuma al vento…”(像风中羽毛)

“muta dento, e di pensier!…”(不断变主意,不断变腔调!)

“e di pensier!…”(不断变主意!)

“e di pensier!…”(不断变腔调!)

歌声逐渐推向高潮,庞贝的声音更加高亢辉煌,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他的表演极具感染力,如果不是场合和歌词内容如此诡异,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次完美的即兴歌剧表演。

“ah——————————!”

一个华丽的长音之后,歌声与钢琴声几乎同时戛然而止。

“……女人善变,像风中的羽毛,不断改变主意和想法……”凯撒的翻译也戛然而止。

宴会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芒无声流淌,食物香气氤氲。

弹琴的少女双手离开琴键,依旧微微低着头,仿佛完成了任务的精致人偶。

庞贝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仿佛还沉浸在演唱的情绪中。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副迷人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全身心投入演唱的歌剧演员只是众人的幻觉。

几乎所有人——昂热、楚子航、夏弥、小白、老唐、芬格尔,甚至包括凯撒和诺诺本人——心头都掠过了同一个念头:

敲打。离间。

庞贝选择这首《女人善变》,在此时此刻演唱,其指向性再明显不过。他是在借歌剧台词,影射诺诺?提醒凯撒“女人善变”,爱情不可靠?还是更宽泛地,暗示在座某些联盟或关系的脆弱性,像“风中羽毛”一样易变?

尤其是在凯撒和诺诺确立关系,且诺诺的身份又如此特殊的情况下,这首曲子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恶趣味的提醒和挑衅。

你看,我亲爱的儿子,你选择的这位红发小巫女,她善变如风中的羽毛,她的眼泪和微笑可能都是谎言。你相信她,可能就是傻瓜。但爱情又如此醉人,让人难以抗拒……多么经典的讽刺和警示。

庞贝坐回主位,好整以暇地切割着盘中的小羊排,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被“敲打”和“离间”的两位主角——凯撒和诺诺——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没有愤怒,没有尴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或动摇的迹象。

凯撒听完父亲的演唱,脸上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拿起刀叉,开始处理自己面前那块鲜嫩多汁的佛罗伦萨t骨牛排。他的动作优雅而精准,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然后,凯撒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诺诺。诺诺正用叉子卷起一小撮意大利细面,红色的长发在灯光下像流淌的火焰。她也正好抬头看向凯撒。

四目相对。

凯撒眼眸里没有疑问,没有寻求确认,只有一片了然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诺诺瞳孔里,则映着凯撒的影子,清晰而坚定,没有任何闪烁或回避。

凯撒将自己切好的、最鲜嫩的一块牛排,用叉子轻轻放到了诺诺的盘子里。诺诺则将自己卷好的、恰到好处的意大利面,递到了凯撒的嘴边。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刻意表现出亲昵。

只是一个自然的、仿佛做过千百遍的、充满默契的微小动作。

你唱你的“女人善变”,讽你的“风中羽毛”。

我们吃我们的牛排和意面。

我们的信任,我们的默契,我们的选择,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更不会被一首几百年前的歌剧咏叹调所动摇。

你想离间?想敲打?

抱歉,你找错对象了。

这一幕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楚子航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认可。夏弥拉着楚子航的手臂,都快要感动哭了。

粟绾差点鼓起掌来,被小白用眼神制止,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

昂热端起酒杯,与副校长碰了碰,掩去了嘴角一抹满意的弧度。

老唐和芬格尔交换了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

绘梨衣安静地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握住了身边路明非的手。

路明非虽然还没完全搞懂状况,但看到凯撒和诺诺之间那种无声的、坚实的默契,心里莫名地觉得……挺暖,也挺酷。

庞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也依旧完美。

弗罗斯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帕西垂手而立,面无表情。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庞贝他直起身,目光径直越过了正在互相喂食、以示“恩爱无双”的凯撒和诺诺,落在了有些茫然的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校董,”庞贝笑容可掬地问,仿佛真的很在意观众的评价,“我唱的怎么样?还入耳吗?”

路明非一愣,没想到话题突然抛给自己。他握着绘梨衣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老实地摇头,脸上带着窘迫:“唱得很好……抱、抱歉……我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靠老大的翻译……”

路明非说的是实话,那优美的旋律和演唱技巧他或许能感受到,但含义的确是只能通过凯撒的翻译。

庞贝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既然贵客听不懂,那我再用中文唱一遍好了!这首歌的意味,用中文来表达,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他竟真的清了清嗓子,作势要再次开唱。

“够了,庞贝。”

清冷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是凯撒。他已经放下了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眼眸直视着自己的父亲,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厌倦和居高临下的疏离。

“没人会受到你那套陈词滥调的影响和离间。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敲打’我。我和诺诺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也不接受任何外来的评判,尤其是以这种……肤浅歌剧的形式。”

凯撒以为庞贝的目标是他和诺诺的感情,试图用“女人善变”来警示他,或者离间他们。这种手段,在凯撒看来,不仅无效,而且显得格调低下,配不上加图索家主的身份,更配不上奥丁的位格。

庞贝被打断了演唱,却丝毫没有动怒。他转过身,面对凯撒,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神情,混合着怜悯、遗憾,以及一丝……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深沉。

庞贝耸了耸肩,动作依然优雅。

“我亲爱的凯撒,”庞贝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有演唱时的戏剧夸张,却更加清晰,字字入耳,“你误会了。我演唱这首《女人善变》,并非为了你那……令人感动却无关紧要的青少年爱情。”

庞贝微微歪头,看着凯撒,眼神如同一位老师看着尚未理解题目深意的优秀学生:“这是来自歌剧《弄臣》的选段。而‘弄臣’是什么?是宫廷里的小丑,是依附于君王、以滑稽和讽刺为生、自身却充满悲剧色彩的可怜虫。”

庞贝,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凯撒更近,声音也更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知情者的心头:

“而我,庞贝·加图索,或者说……奥丁。在无比久远的过去,我也曾是一位‘弄臣’。尽管我服务的对象,是黑王尼德霍格,而非更遥远的‘高天之君’。”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宴会厅中炸响!不仅仅是对凯撒,更是对在场所有了解那段尘封历史的人!

弄臣?服务于黑王的……弄臣?奥丁?那个掀起诸神黄昏、弑杀黑王、最终埋葬了黑王、也埋葬了整个龙族、阿斯加德的主神……曾是一个“弄臣”?

凯撒脸上的傲慢和笃定瞬间凝固了。他的眼眸猛地收缩,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或许不完全理解“弄臣”在龙族古老权力结构中的确切含义,但他听懂了父亲话语中那份沉重的自嘲与揭示——那绝非为了讽刺男女之情,而是在揭露一段关乎他自身起源、关乎力量本质、关乎屈从与反抗的、血淋淋的过去!

他落入陷阱了。他之前的反驳、他以为看穿的“离间计”、他和诺诺默契的表演……在父亲这番直指根源的坦白面前,显得那么幼稚、浅薄,甚至可笑。

庞贝根本不在意他和诺诺如何,庞贝在意的,是更深层的东西——是他凯撒·加图索,作为奥丁之子,对自己血脉源头、对父亲真实历史、对自身处境的……无知与傲慢。

庞贝看着儿子眼中第一次出现的、真实的动摇和惊愕,满意地,或者说,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微微点了点头。

正式的敲打,现在才开始。

一直沉默旁观的弗罗斯特,看到凯撒骤变的脸色和庞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站起身,为侄子说句话,缓和一下这骤然凌厉起来的气氛。

然而,庞贝的动作更快。

庞贝仿佛只是随意地转身,一步便跨到了弗罗斯特的座椅旁。他没有用力,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手,轻轻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前倾,像是疲惫的兄长将一部分重量倚靠向最信任的兄弟。

庞贝的目光与弗罗斯特担忧的视线对上。

刹那间,弗罗斯特从兄长那双深邃如风暴海洋的冰蓝色眼眸中,看不到丝毫平日的玩世不恭或算计,只有一种近乎恳切的、沉重的……请求。

没有声音,但弗罗斯特仿佛听到了兄长无声的言语,跨越了数万年的孤寂与谋划,直接响在他的灵魂深处:

“弟弟,你得帮我。”

帮我……击碎这只小狮子的所有骄傲。帮他看清世界的残酷,看清力量的本质,看清他血脉中流淌的,不仅是加图索的荣光,还有“弄臣”的屈辱与弑君者的疯狂。帮他……真正成长到足以面对即将到来的“诸神黄昏”,而不是顶着空洞的骄傲,沦为棋盘上最先被牺牲的棋子。

弗罗斯特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他看着兄长眼中那份深沉的、几乎从未显露过的脆弱与决绝,又看向对面那个他视若己出、骄傲如太阳的侄子凯撒。一瞬间,过往所有的纵容、宠爱、悉心教导,与此刻残酷的现实需要激烈碰撞。

最终,家族长远存续的责任,兄长跨越万年的布局与恳求,也为了凯撒,压过了他作为叔叔的不忍。

弗罗斯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硬的漠然。他拍了拍兄长压在自己肩头的手,对着靠在自己肩头的庞贝,点了点头。

‘是的,兄长。我帮你。今晚,我不会再庇护凯撒。’

今晚,将由他的父亲,天空与风之王奥丁,亲手来完成这场迟来的、血淋淋的“成年礼”。

庞贝感受到了弟弟的回应,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按了按,然后直起身。

他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从容,但眼神已彻底不同。那不再是看待宾客或儿子的目光,而是君王审视继承人,猎手评估猎物,带着冰冷的衡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转身,重新面对凯撒,以及宴会厅里所有屏息凝神、意识到气氛彻底转变的客人们。

晚宴的主题,此刻才真正揭晓。

这不是一场和睦的家庭聚会,也不是简单的外交宴请。

这是奥丁,为他的儿子凯撒·加图索,一人准备的……审判与洗礼之宴。

庞贝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席卷一切的重量:

“现在,我亲爱的儿子,让我们来好好谈一谈。谈谈你的骄傲,谈谈你的力量,谈谈你血脉中真正承载的东西,以及……”

庞贝的眼眸中,仿佛有雷霆与深渊的景象一闪而过。

“……你将来,究竟要做一个怎样的‘皇帝’。”

凯撒挺直了背脊,握紧了拳,指节发白。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仅仅来自父亲的话语和气势,更来自血脉深处某种被唤醒的、冰冷而古老的共鸣。但他必须面对,无处可逃。

宴会厅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罗马的夜风,穿过古老庭院,发出悠长而凛冽的呜咽声。

昂热端起了酒杯,轻轻摇晃,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回旋。他看向身边的小白,小白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楚子航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夏弥收敛了笑容,诺诺则紧紧抓住了凯撒的手臂,红发如火,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向庞贝的目光。

老唐、芬格尔、副校长,三人都不由的往路明非小两口身边靠了靠。

路明非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懂那些深奥的隐喻和历史,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和对峙。绘梨衣悄悄握紧了他的手,温暖的触感传来一丝安慰。

“凯撒,”庞贝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冰冷的钢针,一根根钉入宴会厅凝滞的空气,也钉入凯撒骤然绷紧的神经。

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玩世不恭的意大利风流家主,甚至不再是刚才那个沉浸于歌剧咏叹调的表演者。

他是奥丁,是曾匍匐于黑王座下又最终将矛尖刺入那王座胸膛的“弄臣”与叛臣,是经历了无数纪元沉浮、见证了最璀璨荣光与最深沉黑暗的古老君王。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切割着凯撒那身与生俱来的、被无数人敬畏和羡慕的骄傲铠甲。

“凯撒,”庞贝再一次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剖析,“你觉得我很愚蠢,是吗?觉得我像个跳梁小丑,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用轻浮的言行玷污‘加图索家主’这个庄严的头衔?”

庞贝向前迈了一小步,靴跟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脆响,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

“你觉得我很无趣,只会用歌剧、美酒和女人来填充漫长而无意义的人生,逃避作为父亲,作为……更高存在的责任?”

又是一步。庞贝与凯撒之间的距离在缩短,那无形的压力却成倍增长。

“你觉得我违背了你的意志,用我自以为是的‘父爱’强行干涉你的人生,替你选择道路,甚至……”

庞贝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痛楚,“甚至妄图将你挚爱的女孩,当做开启新时代、成就你‘皇帝’之路的祭品?”

庞贝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带着压抑的怒火与更深沉的悲哀:“你觉得我不该替你铺垫未来的道路,不该用我的方式,哪怕那方式在你看来肮脏、残酷、不可理喻,来确保你能在即将到来的、远比你所知更恐怖的‘诸神黄昏’中活下去,并且……赢?”

庞贝慢慢拉开了距离,就站在长桌的这一端,与桌子另一端的凯撒正面相对。两人之间隔着铺满佳肴的餐桌,却仿佛隔着深渊与血海。

“可笑。”

庞贝吐出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你真他妈以为你是谁?”庞贝的脏话突兀而自然,带着一种褪去所有伪装的粗粝真实,“嗯?加图索家族千年一遇的天才?秘党年轻一代的领袖?未来注定要登上权力顶峰的皇帝?还是……我奥丁血脉的继承者?”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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