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微光(2/2)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倒在冰冷的岩壁上,只剩下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专业的急救处理让他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虽然每一次呼吸依旧会牵扯出阵阵剧痛,但至少不再大量失血,那令人心悸的虚弱感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定源盘依旧冰凉,但那份奇异的平和气息似乎更加明显了,如同涓涓细流,抚慰着他紧绷欲裂的神经。
“老东西,还挺识相……”他低声骂了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知是在说这定源盘,还是在感慨这操蛋的命运总算给了条活路。
不能在此久留!这通道里又冷又潮,什么都没有,待下去伤势肯定会恶化,到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就在他努力积攒力气,准备再次尝试拖着王校尉寻找出路时,前方——通道尽头的方向,似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猛地屏住呼吸,几乎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他用力眨了眨模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不是幻觉!
真的有一丝光!极其微弱,灰蒙蒙的,仿佛透过厚重毛玻璃透进来的天光,但对于在这片绝对黑暗中挣扎了不知多久、几乎已经适应了永恒的赵煜来说,这一丝微光,无异于溺水之人望见的岸边,如同划破绝望夜空的指路明灯!
希望,如同石缝中顽强钻出的野草,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再次从他近乎枯竭的心底滋生出来,瞬间驱散了盘踞不散的阴霾。
他挣扎着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而眼前一阵发黑,扶住岩壁缓了好几秒才站稳。他再次检查了一下王校尉的状况,依旧昏迷不醒,但气息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伤口得到了初步处理,减少了感染风险,也许是那点碾碎的消炎药起了作用,这让他心中又多了一分底气。
他将定源盘往怀里更深处塞了塞,确保不会在行动中掉落。然后,他弯下腰,用相对好一些的左手,再次抓住王校尉的衣领和后腰带,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拖着他,朝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光线方向,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
通道是向上倾斜的,坡度虽然不算特别陡峭,但布满了松动的碎石和坑洼。拖着一个完全失去意识、体重不轻的成年男子前行,每一步都耗尽全力。受伤的右肩和刚刚包扎好的腰侧在拖拽的过程中,不断与粗糙的地面摩擦、碰撞,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刚刚止住血的伤口恐怕又渗出血来。他只能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靠着求生的本能和那股不服输的狠劲,机械地、重复着拖拽、停下喘息、再拖拽的动作。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与血水混在一起,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深色痕迹。
“老王……你他娘的……可真够沉的……”他一边喘着粗重的气,一边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等……等你醒了……非得……非得请老子喝顿好的……不然……不然这事没完……”
距离那光线越来越近。通道也逐渐变得宽敞了一些。终于,他能比较清晰地看清了,光线来自一个不规则的裂缝,似乎是山体崩塌或地质变动形成的,边缘参差不齐,犬牙交错。灰蒙蒙的天光就是从那里透进来的,同时传来的,还有淅淅沥沥的、持续不断的雨声,以及一股带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潮湿冰冷的空气。
外面的世界!他们真的找到出口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但他强行压下这股情绪,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终于,他拖着王校尉来到了裂缝下方。裂缝开口不大,离地还有一人多高,内壁湿滑,布满了青苔。他先将王校尉费力地托举起来,用肩膀顶着他的臀部,将他一点点塞进裂缝口,调整姿势让他卡在那里,防止滑落。这个过程又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伤处痛得他眼前发黑。
稍事喘息后,他拔出一直带在身边的攀爬斧,看准岩壁上一处结实的缝隙,狠狠将斧刃砍了进去,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他左手抓住斧柄,双脚蹬着湿滑的岩壁,用尽最后的气力,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攀爬。每上升一寸,肌肉都在哀嚎,伤口都在抗议。
当他终于将头探出裂缝时,潮湿冰冷、带着浓郁水汽和草木清香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让他精神一振。他双臂用力,将整个身体拖出了裂缝,瘫倒在裂缝边缘湿漉漉的岩石上,只剩下大口喘息的力气。
稍微缓过劲,他立刻趴到裂缝边,确认王校尉还卡在原位,没有掉下去。然后,他才有力气抬起头,眯起被雨水和汗水模糊的眼睛,警惕又带着一丝茫然地向外望去——
眼前是迷蒙的雨幕,如丝如帘,笼罩着连绵起伏的黑山群峰,远山近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能见度并不高。豆大的雨点打在岩石和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此刻似乎位于某处人迹罕至的半山腰,脚下是陡峭的、被雨水彻底浇透、显得格外湿滑泥泞的山坡,再往下,则是被雨雾笼罩、深不见底的山谷。天色是那种南方雨季特有的、阴沉压抑的铅灰色,浓云低垂,分不清具体时辰。
他们出来了。终于从那个暗无天日、危机四伏的地下遗迹和崩塌的核心中逃了出来。但只是从一个绝境,来到了另一个困境——一个潮湿、阴冷、前路未知的荒山野岭。
赵煜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卡在裂缝里、生死未卜的王校尉,又望了望眼前这雨雾迷蒙、苍茫无边的山野,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