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星陨古矿，暗夜疾风（1/2）

夜色如墨，沉沉的压在临渊城上空。然而在距此八百里外的东北方向，一片被当地人称为“星坠坡”的荒凉丘陵地带，却是另一种景象。

白日里，这里乱石嶙峋，土壤呈现出奇异的暗银色，稀稀拉拉生长着一些耐旱的低矮灌木，显得贫瘠而荒芜。但到了夜晚，尤其是月隐星稀之时，大地深处便会渗出星星点点的微弱荧光，如同星辰碎屑洒落凡尘，将这片丘陵染上一种梦幻般的色彩。“星陨古矿”之名，便由此而来。传说上古有星核坠落于此，砸出深坑，其蕴含的奇异星辰之力渗入地脉，形成了珍稀的“星纹铁”和偶尔出现的“星辰精金”矿脉。数百年前，曾有几个中小型势力在此激烈争夺，开采过一段时间，后因矿脉渐枯、开采难度增大、加之争夺中死伤过重，最终荒废，只留下一些深浅不一的矿洞和废弃的工棚，在岁月中风化。

但近来，这片荒废之地，却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凌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星坠坡边缘的一处高地。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脸上戴着一个毫无特色的黑色半脸面具，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在暗夜中依然明亮锐利的眼睛。周身气息被他刻意压制在筑基后期顶峰，既不过分引人注目，也足以应对可能遭遇的普通麻烦。

他并未急于深入，而是藏身于一块巨岩之后，收敛所有外放的气息与神识，仅凭远超同阶修士的目力与感知，静静观察着前方。

月光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但下方那片起伏的丘陵中，确实有点点不同于天然星辉的光芒在隐约闪烁。那不是地脉星光，而是……人工光源，且分布颇有规律，隐约构成了一条蜿蜒通向某处较大矿洞入口的路径。更远处，几个地势较高的位置，有极其隐晦的灵力波动传来，像是布置了了望或警戒的法器。

“果然有古怪。”凌尘心中暗忖。从表面看，这些布置并不算多么精妙高深，甚至有些粗糙，更像是仓促间建立起来的临时据点防御。但关键在于，那股盘踞此地的势力，行事风格似乎颇为狠辣果决，连城主府的调查队都吃了亏，说明其核心力量不容小觑，至少那疑似假丹巅峰的首领是个硬茬子。

凌尘此行的目的，一是完成“知微斋”老者的任务，获取进入那个隐秘圈子的资格；二则是探查这伙人的底细，看是否与幽冥殿或其他对龙殿有潜在威胁的势力有关。

他默默计算着那些光源和灵力波动点的位置，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条相对安全的潜入路线。对方的警戒重点似乎放在几个主要矿洞入口和通往丘陵外的主要道路上，对于地形复杂、乱石丛生的侧面和后方，防御相对薄弱。

“从西侧那片‘乱石林’切入，借助地形和阴影靠近那个最大的主矿洞……途中需要避开三处流动暗哨和一个固定的灵力感应节点。”凌尘很快做出了决定。他没有选择直接硬闯或从空中飞掠，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既然是探查任务，自然要悄无声息地进去，拿到想要的东西，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身形一动，凌尘已从巨岩后消失，如同轻烟般掠下山坡，融入下方更深的黑暗之中。他的动作轻盈而迅捷，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石缝或阴影处，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甚至连衣袂破风的声音都被巧妙地控制在最低。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历练中磨砺出的潜行技艺，结合了龙影步的精髓与自身对环境的超强掌控力。

乱石林内怪石耸立，形态各异，在昏暗的星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确实是个极好的掩护。凌尘如同游鱼般在石林中穿梭，神识收缩到极致，仅维持在身周三丈范围，以最细微的波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脚步声、岩石缝隙中细微的气流变化……所有信息都被他敏锐地捕捉、分析。

很快，他感知到了第一个目标——两个穿着深色劲装、腰间佩刀的修士，正一前一后，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在乱石林边缘巡逻。两人修为都不高，大约筑基初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低声交谈着。

“……真晦气，被派来这鬼地方守夜，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走在前面的人抱怨道。

“少说两句吧，被头儿听到，有你好受的。”后面的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听说前几天城主府又派人来了，虽然被吓退了，但保不齐还会来。咱们拿了灵石，就得把眼睛放亮些。”

“切，怕什么？有‘毒叟’坐镇，城主府那几个酒囊饭袋敢来送死？我倒是听说，最近矿洞深处好像挖到了点不寻常的东西，几位当家的都在里面忙活呢……”

两人的交谈声随着距离拉远而逐渐模糊。凌尘如同壁虎般贴在一块巨石的背面，屏息凝神，等他们完全走过，才继续向前。

轻松避开了几处看似随意摆放、实则连接着预警法器的碎石堆，凌尘逐渐靠近了那片最大的主矿洞区域。矿洞入口开凿在一面陡峭的山壁上，高约两丈，宽三丈有余，原本应该装有厚重的木门或石门，如今只剩下残破的门框，里面黑黢黢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嘴巴。洞口两侧各插着一根火把，火光跳动，映照着两名持刀守卫警惕的脸。洞口上方岩壁，隐约有符文光芒流转，显然布有禁制。

但凌尘的目标并非正门。他的目光落在矿洞侧上方，大约十余丈高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似乎是当年开采时留下的通风口或辅助巷道，如今被藤蔓和碎石半掩着，若非仔细观察极难发现。更妙的是，那个位置恰好处于洞口上方禁制的一个微小盲区边缘，而且距离那两名守卫的视线也有死角。

“就是那里了。”凌尘心中一定。他仔细观察了洞口守卫换班的间隙和巡视规律，耐心等待了片刻。当两名守卫同时转身面向外侧、例行公事般扫视前方空地时，凌尘动了。

他身形如电，却不带起一丝风声，脚尖在几块凸起的岩石上轻点，整个人如同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轻盈而迅疾地向上掠去。在接近那处裂缝时，他左手五指如钩，轻轻扣住岩缝，右手指尖一道微不可查的淡金色龙元闪过，将那半掩洞口的藤蔓和松动碎石无声无息地震成粉末，随即身形一缩，便已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下方的守卫毫无所觉。

裂缝内部狭窄而曲折，充满了尘土和潮湿的霉味。凌尘以神识探路，小心前行。这通道似乎是天然形成后被人工拓宽，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过。下行约莫二三十丈后，通道开始变得宽阔，并出现了人工开凿的阶梯和支撑木架，最终与一条较为宽阔的主巷道相连。

巷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隐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模糊的人声。空气流通不畅，混杂着泥土、矿石、还有一丝淡淡的……腥甜气味？凌尘眉头微皱，这气味让他联想到某些阴毒的妖兽或者炼毒之物。

他收敛气息，如同影子般贴着巷道墙壁，向光线和人声传来的方向潜去。沿途经过几个岔路口，他都选择了人声和光线更集中的方向。巷道两侧，不时可以看到废弃的矿车、锈蚀的工具，以及一些开采到一半就放弃的矿壁。

越往里走，人工活动的痕迹越明显。墙壁上开始出现新近镶嵌的、散发着幽绿色微光的萤石，照亮了前路。那股腥甜气味也越来越明显，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灵力波动，像是某种阵法或禁制运转时散发出的。

前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凌尘在一个拐角后停下，将身形完全隐入阴影。

“……老三那边还没弄好？‘血引阵’已经预热得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地脉里那点残存的星力都要散光了！”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不耐烦地说道。

“急什么？‘毒叟’说了，那东西性子暴烈，必须用足够新鲜的血食和精纯的阴煞之气慢慢引诱、安抚，强行抽取只会玉石俱焚。”另一个阴柔的声音回应道，“倒是你这边，隔绝波动的‘匿星阵’可要维持好了，上次城主府的人来，虽然被打发了，但难保没有更厉害的家伙注意到此地的异常。”

“放心，阵法没问题。只要不是金丹老祖亲至，隔着十里都别想察觉到这里的真正动静。”沙哑男声哼道，“不过话说回来，‘毒叟’到底从哪弄来的那玩意儿？看起来邪门得很，我靠近点都觉得神魂发冷。”

“嘘！不想活了？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阴柔声音立刻压低，带着警告，“咱们只管办好差事，拿到丰厚的酬劳和允诺的丹药功法就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是是是……我多嘴了。”沙哑男声似乎有些后怕，连忙转移话题，“那三个‘血食’还够用吧？不够我再去附近抓几个落单的散修……”

“暂时够。‘毒叟’说这次尝试规模不大，主要是测试那东西的反应和提取方法。等摸清了门路，下次……”阴柔声音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凌尘在阴影中听着，眼神越来越冷。血引阵？新鲜血食？阴煞之气？还有那令神魂发冷的“东西”？这绝非寻常盗匪或占山为王的散修所为！倒更像是在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炼或实验！那腥甜气味，恐怕就是血液混合了某种阴毒物质散发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向前延伸，绕过拐角。

前方是一个较为开阔的矿洞大厅，明显是当年采矿时的核心作业区之一。大厅中央，地面被清理出来，刻画着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复杂血色阵法，阵法纹路幽幽发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阴冷煞气。阵法外围，摆放着三具早已失去生机的干瘪尸体，看衣着像是普通散修或农夫，死状凄惨，精血已被抽干。阵法中心，则悬浮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扭曲变幻着暗红与幽蓝光芒的不规则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活物在蠕动，散发出之前对话中提到的、令神魂不适的阴冷邪异气息！

这晶体给凌尘的感觉，竟与之前在火域暗炎裂谷见到的“冰火邪种”晶核有几分相似！虽然能量性质似乎更偏向阴寒与血腥，少了那种炽热，但那种邪恶的“活性”与对生灵精血的渴望，如出一辙！

阵法旁边，站着两名修士。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筑基后期修为，正小心地往阵法几个节点添加着暗红色的粉末（显然是某种血祭材料）。另一人身材瘦削，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同样是筑基后期，手中持着一面黑色小旗，似乎在调控着阵法的运转。两人应该就是刚才对话的“沙哑男”和“阴柔男”。

而在大厅内侧，一个临时开凿出的石室门口，盘膝坐着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头发稀疏、面容枯槁如同老树皮的老者。老者双眼紧闭，周身气息晦涩深沉，隐隐散发出假丹境界的波动，且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腥甜剧毒之意！想必就是那“毒叟”！

石室门紧闭，里面隐隐有更强烈的灵力波动和低沉的、仿佛野兽呜咽般的怪响传出，不知道藏着什么。

凌尘迅速将大厅内的情况记下，心中飞速权衡。“毒叟”假丹巅峰，擅毒，是最大威胁。那两个筑基后期的手下不足为虑。核心是那个血色阵法中的诡异晶体，以及石室内的东西。要取“毒叟”的贴身信物，强攻风险太大，且容易惊动所有人，不利于探查其真正来历和目的。

“看来，得用点策略了……”凌尘目光闪动，心中已有计较。他悄悄收回神识，身形向后缓缓退去，重新没入来时的巷道黑暗之中。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如同耐心的猎人，开始在这错综复杂的矿洞体系中游走。他避开了几处有明显灵力波动或有人声的区域，重点搜寻那些堆放物资、可能存放重要物品，或者看起来像是头目休息之地的矿室。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绕过一个堆放杂物的岔洞后，凌尘发现了一个相对干净整洁的石室。石室内有石床、石桌，桌上放着茶具和一些玉简，墙壁上还挂着一件墨绿色的备用长袍，式样与“毒叟”所穿一致。这里很可能是“毒叟”平日休息或处理事务的地方。

凌尘闪身而入，快速扫视。石桌上，一枚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雕刻着狰狞蜈蚣图案的令牌引起了他的注意。令牌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和一丝与“毒叟”身上相似的腥甜毒气。这很可能就是其身份令牌或信物之一！

他正欲伸手取走令牌，目光却瞥见石床枕头下压着一本薄薄的、以某种兽皮制成的册子。册子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凌尘心中一动，将册子也拿了起来，快速翻看。

册子前面记载的是一些用毒、炼毒的心得，笔迹苍劲狠辣，像是“毒叟”的手记。但翻到后面几页，凌尘的眼神陡然一凝。

其中一页，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标记，旁边潦草地写着：“‘影殿’特使交付‘阴煞血晶’培育法门及初期样本，令吾等于星陨古矿借残存星力与地脉阴气培育，定期以活人精血浇灌，观察其变化与吞噬特性，记录数据，按时通过‘暗鸦’回传。不得有误，亦不得泄露。违者……神魂俱灭。”

“影殿！”凌尘心中一凛。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但从描述看，这“影殿”行事风格诡异隐秘，与幽冥殿颇有相似之处，同样在培育这种邪恶的晶体（阴煞血晶），而且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实验”！他们选择星陨古矿，是因为这里的残存星力与地脉阴气适合培育？那么，火域的“冰火邪种”，是否也是类似实验的产物，只是环境（炽热本源）不同？

再往后翻，是几页零散的记录，记载着“阴煞血晶”在不同血食数量、不同阴煞浓度、不同培育天数下的变化数据，以及一些观察到的特性，如“嗜血”、“侵蚀神魂”、“可被特定法诀引动爆发”等等。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天前：“样本‘甲三号’活性显着增强，已初步呈现‘晶核化’迹象，疑似可吞噬低阶法器精华。已按特使所授‘血引阵’进行初步活性激发测试。石室内‘地阴蛛’对晶体气息反应剧烈，有融合迹象，持续观察。”

原来石室里关着的是“地阴蛛”！这是一种生活在极阴之地的罕见毒蛛，其毒液能腐蚀灵力，蛛丝坚韧无比，且性喜吞噬阴煞之气。将它与“阴煞血晶”放在一起，是想看看二者能否产生某种融合或变异？这些家伙，果然在进行危险的实验！

凌尘毫不犹豫地将令牌和这本兽皮册子收入储物戒。这两样东西，足以作为“毒叟”的贴身信物，并且提供了极为关键的情报！

然而，就在他收好东西，准备悄然退走时，异变突生！

“什么人？！”一声尖锐的厉喝突然从石室外传来，同时一道腥风伴随着绿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向室内卷来！

是那个阴柔声音的修士！他竟然刚好巡逻（或者有事）经过此地，察觉到了石室内极其细微的动静！

凌尘反应极快，在对方出声的瞬间，身形已如鬼魅般横移数尺，避开了毒雾的正面冲击，同时右手屈指一弹，一道凝练如针的淡金色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