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褚洪考校，古河隐踪（1/2）

百工殿深处，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回廊，凌尘被引至一处名为“静思阁”的偏殿。此处与方才喧嚣的百炼堂截然不同，陈设古朴清雅，四壁悬挂着一些炼器大师的手稿拓片和古旧法器残骸，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沉檀香与灵墨气息。引路的执事弟子在门外停下，示意凌尘独自入内。

凌尘定了定神，脸上维持着“陈青”应有的那份得知名次后的激动余韵与即将面见高层的忐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室内，褚洪副堂主正负手立于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前，案上摊开着数卷兽皮图纸，旁边还放着几件形态各异的法器半成品。他闻声转过身，锐利如鹰的目光落在凌尘身上，上下打量，那股假丹后期修士特有的威压虽未刻意释放，却仍让整个空间显得有些凝滞。

“弟子陈青，拜见褚副堂主！”凌尘连忙上前，依着星罗阁记名弟子的礼节，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嗯，免礼。”褚洪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指了指书案旁的椅子，“坐吧。”

“谢副堂主。”凌尘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做出聆听训示的姿态。

褚洪也在书案后的主位坐下，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再次仔细打量了凌尘片刻，方才缓缓道：“陈青，东域散修，年四十七，筑基中期。复选作品‘地脉记录信标’，构思取巧，工艺扎实；终选作品‘复合式负面能量探测仪’，功能整合得当，阵纹处理颇有章法。尤其终选，能在有限时间内，利用‘青纹感应玉’特性提升探测灵敏度，且能耗控制得当，可见你心思缜密，基础也打得牢。”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你的炼器手法，老夫观之，规整有余，灵变不足。每一锤，每一划，都仿佛遵循着某种固定的‘套路’，虽精准，却少了几分因材施教、随机应变的‘意’。你师承何人？或者说，你这一身炼器本事，从何学来？”

来了！果然会被问及传承。凌尘心中早有预案，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惭愧”与“追忆”之色：“回副堂主，弟子……并无正式师承。家祖曾是东域一小炼器家族的外围子弟，后家族败落，流落散修。弟子幼时，曾随家祖学过些粗浅的炼器基础与几套祖传的锻打、刻纹‘定式’。家祖常说，我等散修，资源匮乏，无惊才绝艳之天赋，唯有多练、苦练，将基础手法练成本能，将有限的几种‘定式’用到极致，方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些。后来家祖仙去，弟子便独自摸索，偶尔淘换些残缺玉简参详，东拼西凑，又游历了些地方，见识不同炼器风格，勉强有了今日这点微末之技。让副堂主见笑了。”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散修之中，类似情况比比皆是。缺乏系统传承，只能依靠有限的家传或机缘所得的碎片知识，通过苦练和实战积累经验，手法自然显得“匠气”重而“灵气”少。

褚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原来如此。家学渊源，勤勉不辍，能有此成就，已属不易。散修之路，确实艰难。”他语气缓和了些，“你可知，老夫为何单独唤你前来？”

凌尘“茫然”摇头：“弟子不知，请副堂主明示。”

褚洪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此次技竞，炼器类报名者逾千，能入终选者五十，最终前十者，皆可谓一时之选。你排第五，不上不下，位置有些微妙。论天赋才情，你不如前三甲那几位惊艳；论背景资源，你更无法与天剑宗、玄阴教等大派弟子相比。但你胜在两点：一是扎实稳健，二是……”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凌尘，“你对勘探、辨识类法器，似乎有异乎寻常的专注与理解。复选、终选，两件作品皆与此相关，且构思均能切中实用要害。这仅仅是巧合，还是你……刻意为之？”

凌尘心中微凛。褚洪的观察果然敏锐！他必须给出一个既能解释兴趣来源，又不至于引起更深怀疑的理由。

他脸上露出被看破心思的“窘迫”，随即化为一种“执着”：“副堂主明鉴。弟子……弟子确实对此类法器格外上心。实不相瞒，弟子祖上败落，与早年一次深入古矿探寻稀有材料遇险有关。自那以后，家祖便对勘探、避险之物格外在意，也曾钻研过一些相关技艺。弟子受此影响，加之自身游历，深感修仙界险地无数，若能有一件可靠的‘眼睛’和‘耳朵’提前预警，无论是寻宝还是保命，都至关重要。故而……弟子在炼器时，总会下意识地朝这个方向琢磨。”

这个解释，将个人兴趣与家族历史、生存需求结合起来，同样合情合理，甚至带有一丝散修的悲情色彩。

褚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凌尘话语的真伪。最终，他点了点头：“为生存计，精益求精，倒也是正道。你这份专注与务实，在年轻一辈中，也算难得。”

他顿了顿，忽然从书案下取出一个尺许长的黑檀木匣，推到凌尘面前：“打开看看。”

凌尘依言打开木匣。匣内铺着柔软的锦缎，上面平放着一件物品——那赫然是他终选时炼制的“复合式负面能量探测仪”！只是此刻，这件法器表面黯淡无光，盘面内部的阵纹有几处明显焦黑断裂的痕迹，镶嵌的青纹感应玉板也出现了数道细微的裂痕，整体灵气涣散，显然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这是……”凌尘露出“愕然”之色。

“这是你的作品，在终选评审最后阶段的‘极限负荷测试’中受损的。”褚洪平静道，“我们模拟了高强度、持续性的混合负面能量冲击环境。你的法器坚持了超过标准时限三成的时间，表现出色。但在能量峰值突然倍增的瞬间，核心的‘共谐振接’阵法节点过载，导致局部阵纹烧毁，连带感应玉板也受了损伤。这证明你的设计思路正确，结构也足够稳定，但在极端情况下的‘冗余’和‘过载保护’机制，尚有欠缺。”

凌尘心中恍然。星罗阁的评审果然严谨，竟然还进行了破坏性测试。这对他而言并非坏事，反而证明了作品的可靠性，也暴露了“合理”的改进空间。

他连忙起身，恭敬道：“弟子学艺不精，设计尚有瑕疵，让副堂主费心了。”

“不必过谦。”褚洪摆摆手，“能在筑基中期，用那些材料设计出能承受这般测试的作品，已远超预期。这瑕疵，并非致命，恰恰指出了你未来精进的方向。”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凌尘，“老夫唤你前来，一是告知你此事，二来，也是想考考你——若将此器交还于你，并提供相应的修复材料，你可能将其修复如初，甚至……加以改进，增强其过载承受能力？”

这是直接的考校！不仅考验修复技艺，更是考验临场应变和对自身作品深层结构的理解！

凌尘知道，这是褚洪在进一步确认他的真实水平，也是在观察他面对问题时的心性与思路。他必须认真对待，既要展现出足够的修复能力，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游刃有余，超出“陈青”应有的水准。

他脸上露出凝重和思索之色，重新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受损的法器，仔细探查内部损伤情况。片刻后，他抬头，谨慎地回答道：“副堂主，弟子需要先仔细分析损伤的具体节点和能量回路的崩溃路径。从表面看，主要问题是‘共谐振接’阵纹过载烧毁，连带影响了相邻的‘能量缓冲’和‘信息转换’阵纹，冲击波也震裂了感应玉板。修复的话，需先清除焦毁阵纹，用‘导灵银浆’重新勾勒，并需加强该节点的阵纹承载厚度与散热设计。感应玉板的裂痕，需以‘玉髓胶’小心浸润粘合，并重新调整与阵纹的灵力耦合度。”

他顿了顿，略显迟疑：“至于改进……弟子愚见，或许可以在‘共谐振接’节点附近，并联一个微型的‘泄灵分流’子阵。当探测到的负面能量强度超过某个预设阈值时，子阵自动激活，将部分过剩能量引导至法器外壳或某个特设的‘储能晶片’（若材料允许）中暂时储存或缓慢释放，避免核心节点瞬间过载。只是……这需要对原有阵纹布局进行不小改动，且可能略微增加常态下的能量消耗，对弟子目前的阵法造诣和微操能力，是个不小的挑战。”

褚洪听着凌尘条理清晰的诊断和改进设想，眼中赞许之色渐浓。凌尘的分析不仅准确，提出的改进方案也颇具可行性，虽然略显保守和稚嫩，但思路清晰，考虑到了实际操作的难度，显示出了与其“扎实稳健”风格相符的务实。

“分析得当，改进思路也可圈可点。”褚洪颔首，“敢于在现有成功设计上动刀，思考增强而非仅仅修复，这份进取心不错。至于微操与阵法造诣，正需在一次次实践中磨砺提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正式了些：“陈青，你既已通过技竞，获得记名弟子身份，按阁中规矩，需有正式长老或堂主接纳，分配具体职司与修行资源。老夫观你心性沉稳，基础扎实，尤擅勘探类法器炼制，可愿入我炼器堂‘勘器坊’做事？‘勘器坊’主要负责为阁中勘探队、巡山卫队及对外探险任务，设计和维护各类探测、预警、环境适应型法器。那里有更齐全的相关材料、更丰富的古籍图录，也有经验丰富的师兄师姐可以请教。你可在其中一边做事，一边精进技艺。当然，你若另有心仪的堂口或长老，也可提出。”

进入炼器堂下属的“勘器坊”！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凌尘伪装“陈青”的目的，就是要深入接触星罗阁与古矿勘探相关的部分，获取信息，探查“影殿”线索。“勘器坊”正是最对口、也最可能接触到核心信息的地方！而且是由褚洪这位副堂主亲自邀请，起点不低，又不会太过显眼。

凌尘心中大喜，面上却强抑激动，起身深深一礼：“弟子陈青，蒙副堂主不弃，愿入‘勘器坊’效力！必当勤勉做事，用心学艺，不负副堂主栽培之恩！”

“好。”褚洪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既如此，你便算是老夫麾下记名弟子了。稍后自会有执事弟子带你去办理正式入籍手续，领取弟子令牌、服饰及初期福利。‘勘器坊’位于星罗三岛‘器岛’东南区，明日辰时，你持令牌前去报到即可，坊主自会为你安排具体事务。”

“是！弟子遵命！”凌尘再次行礼。

“此外，”褚洪似想起什么，补充道，“你既对古矿勘探有兴趣，‘勘器坊’内收藏了不少历代前辈探索落星原乃至其他险地留下的法器残骸、勘探笔记和地形草图副本，你有闲暇时可去查阅，或有所得。但切记，未经许可，不得私自将阁中典籍、图纸带出，亦不可泄露给外人。这是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