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红袖挥戈护绿桑(2/2)

“可不是嘛,府里的姨娘哪懂养蚕?我看啊,不出三日,就得哭着回府了。”

“咱们庄头都管不住那些泼辣的女工,她一个娇滴滴的娘子,能行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春珂听得真切,却没有回头。她跟着庄头走进桑园,一眼便看到了成片的桑林,郁郁葱葱,桑叶上还挂着晨露,散发着清新的草木气息。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泥土的芬芳混杂着桑叶的清香,竟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庄头领着她去了住处,是一间简陋的土坯房,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墙角堆着些农具。“姨娘委屈些,庄子上条件有限。”庄头有些局促地说。

春珂却笑了,这是她进盛府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不委屈。”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就是一片桑林,“这样的地方,很好。”

第二日天还未亮,春珂便起了床。她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结实的手臂,径直走向桑园。此时,女工们已经开始采叶了,看到她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不屑。

春珂没有说话,走到一棵老桑树下,抬头打量着枝头的桑叶。这棵桑树树龄颇老,枝干粗壮,只是有些枝条过于密集,通风不畅,叶子边缘已经泛黄。她伸手抓住一根枝条,踮起脚尖,手腕用力,巧妙地一拧,便将那根碍事的枝条折了下来。“这树通风不好,容易生虫,”她转过身,对围着的女工们说,“把过密的枝条修剪了,桑叶才能长得肥厚。”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工撇了撇嘴:“姨娘倒是会说,可这修剪枝条也是门手艺,剪多了伤树,剪少了没用。”

春珂没有反驳,只是拿起剪刀,示范着剪去交叉枝、病弱枝,动作娴熟利落。“剪的时候要留着芽眼,”她一边剪一边说,“芽眼能发新枝,来年才能多产叶。”她的指尖偶尔被桑刺扎到,渗出血珠,她也只是随意用衣角擦了擦,继续干活。

女工们见她真的懂行,又肯吃苦,眼神里的不屑渐渐少了几分。有个年轻女工犹豫着问:“姨娘,我家孩子昨晚发烧了,我想请半天假,去镇上抓药,行吗?”

春珂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她:“孩子烧得厉害吗?有没有请郎中看过?”

“还没,想着先抓点退烧药试试。”

“胡闹!”春珂眉头一皱,语气却不严厉,“孩子发烧不能耽误,你现在就去镇上找王郎中,诊费我来出。你负责的那片桑林,我帮你照看。”

那女工愣了愣,没想到她如此通情达理,连忙道谢:“多谢姨娘!多谢姨娘!”

春珂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往后你们家里有难处,或是身体不舒服,都可以跟我说。但有一条,该干的活不能偷懒,养蚕是精细活,半点马虎不得。”

她将林苏留下的“分片负责、按质奖励”的法子细化,把桑园分成若干片区,每个片区指派一名女工负责,采叶的数量、质量都登记在册,每月评选最优者,奖励一匹细布或是五百文钱。

她的话句句在理,又带着几分底层生活的通透,让在场的人都心服口服。自那以后,桑园里的争执少了许多,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干活,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春珂每日都泡在桑园里,清晨迎着露水去查看蚕房的温度、湿度,中午顶着烈日去桑林巡视,傍晚披着晚霞核对账册。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郁气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的光彩。站在桑树林里,闻着泥土和桑叶的气息,听着蚕宝宝啃食桑叶的“沙沙”声,她常常会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像是洗去了铅华的璞玉。

消息传回盛府时,墨兰正在看曦曦写的策论。庄头派人送来的月度总结,字迹工整清晰,是庄头代笔,却句句都是春珂的意思桑野砺锋刃

桑园的晨露还凝在桑叶边缘,晶莹得像碎玉。春珂蹲在桑畦间,指尖抚过肥厚的叶片,指腹蹭到细密的绒毛,鼻尖萦绕着清苦的草木气——这是她在桑园最安心的时刻。自从来了庄子,她褪去了侯府妾室的绫罗粉黛,换上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裙,每日跟着女工们踩在泥土里,看蚕宝宝啃食桑叶的沙沙声漫过田垄,倒比在深宅里算计争宠自在百倍。

只是近来桑园后头的空地上,总有股与这静谧格格不入的肃杀气。

春珂抬眼望去,便能看见阿蛮的身影。那姑娘是四姑娘曦曦亲自选的,听说是乡野间长大的,浑身透着股未经雕琢的野气,身手利落得不像个女子。此刻天刚蒙蒙亮,阿蛮正领着七八个自愿报名的女工,在空地上操练。她们没有穿绫罗绸缎,都是短打装束,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中握着削得尖尖的竹竿,随着阿蛮的口令,齐齐向前刺出——不是戏台上的花拳绣腿,是实打实的狠劲,竹竿刺破晨雾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紧。

“左腿站稳,手腕发力,刺的时候要准,别浪费力气!”阿蛮的声音清亮,没有半分娇柔,她亲自示范,身形灵巧得像只掠空的雀鸟,手中竹竿直指前方,眼神亮得慑人,“记住,咱们练这个,不是为了逞强,是为了在有人欺负上门时,能护住自己!”

春珂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布裙。荒谬,实在荒谬。一群女子,舞棍弄棒,成何体统?更何况这是太平盛世,桑园背靠盛侯府,府里的护卫每月都会来巡逻几次,周边的泼皮无赖向来不敢靠近,何须这般小题大做?她私下里找过阿蛮,语气带着几分试探:“阿蛮姑娘,这般操练,未免太过扎眼了些。”

阿蛮当时正用布擦拭竹竿上的露水,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静无波:“春珂姨娘,这是四姑娘吩咐的,防患于未然。”

仅此一句,便再无多言。春珂看着她冷淡的侧脸,心里犯嘀咕。那位四姑娘曦曦,打小就心思深沉,不同于府里其他小姐,她总爱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事,这次怕是又一时兴起,拿桑园的女工们闹着玩。她摇了摇头,终究没再多问,只当是小孩子的荒唐念头,转身继续去照看她的桑林。

可这份淡然,在这日清晨被彻底打破。

阿蛮操练完毕,额角沁着薄汗,走到正在查看桑叶长势的春珂身边,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却扔出了一颗惊雷:“春珂姨娘,今日侯府的护卫便会撤走,往后桑园的防卫,由我们自行负责。”

“什么?”春珂猛地抬起头,手中刚摘下的一片桑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苍白的惊慌,“撤走?为何要撤走?阿蛮姑娘,你可知晓,这片桑园产出的蚕丝成色好,早就惹人眼红了!以往全靠侯府的招牌和护卫震慑,那些泼皮无赖才不敢放肆,如今护卫一走,岂不是……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指尖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在侯府多年,她见惯了趋炎附势、弱肉强食,深知没有靠山的日子有多难。桑园里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工和幼童,若是真有泼皮闯进来,抢桑叶、毁蚕房,甚至欺辱女工,她们能怎么办?哭求?哀求?那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阿蛮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历经风雨的老卒:“姨娘不必担心,四姑娘自有安排。”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留给春珂一个挺拔而决绝的背影,任凭春珂在原地心神不宁,如坐针毡。

春珂强压下心底的恐慌,立刻去找庄头,让他加派人手在桑园四周巡逻,又叮嘱女工们尽量结伴行事,不要单独落单。

春珂心底的不安像潮水般越涌越高。可她别无他法,只能一遍遍地叮嘱,仿佛这样就能换来一丝安稳。

果然,不出半日,驻扎在桑园外围的几名侯府护卫便收拾好了行装,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走得干脆,仿佛这片桑园的安危,与他们再无干系。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桑园。女工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满是恐惧,低声啜泣着,有的说要回家,有的说怕被泼皮欺负,整个桑园都笼罩在一片绝望的阴霾里。

“怎么办啊?护卫走了,那些泼皮要是来了,咱们可怎么活?”

“我家孩子还小,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孩子可怎么办?”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桑园做工,还不如在家种地……”

哭喊声、抱怨声交织在一起,春珂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想安抚大家,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连一句有力的承诺都说不出来——她自己,也怕得发抖。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保护的,或是依附别人生存,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样的危机。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阵清亮的喝声骤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漫天的阴霾:“都别哭了!慌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人群最前方。她依旧是那身短打,额角的汗渍还未干,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眼神冷得像冬日的寒冰,扫过众人时,那股慑人的气势,竟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哭能解决问题吗?怕能把泼皮吓走吗?”阿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四姑娘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所以才让我们日日操练!今日,就用我们自己的手,护好桑园,护好自己!”

她的话刚说完,桑园外围便传来了一阵嚣张的叫嚣声,夹杂着污言秽语,刺耳至极。

“哟,侯府的狗腿子们真跑啦?”

“小娘子们,别害怕,爷们儿来陪你们玩玩!”

“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再让爷们儿乐呵乐呵,不然,拆了你们的蚕房!”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十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泼皮无赖,正手持木棍、柴刀,鬼鬼祟祟地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眼神贪婪,扫视着园内的女工和堆积如山的桑叶麻袋,脸上写满了肆无忌惮。

女工们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抱在一起,哭声再次响起。

春珂吓得腿都软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屋角,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她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泼皮,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死亡的阴影正在向自己逼近。她想起了侯府的锦衣玉食,想起了平日里的争风吃醋,那些曾经以为天大的事,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只想逃,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像以往那样,等着别人来救她。

可就在这时,阿蛮再次开口了,声音清冽,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列阵!”

话音落下,之前跟着她操练的那几名女工,虽然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但动作却毫不迟疑。她们迅速从角落里抄起削尖的竹竿,按照平日练习的阵型,齐齐散开,站在了桑园的入口处。竹竿尖端对着外面的泼皮,齐齐上扬,虽然没有利刃的寒光,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组成了一道并不华丽,却异常坚定的防线。

泼皮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哈哈哈,我没看错吧?一群娘们儿拿根破竹子,也想挡爷们儿的路?”

“兄弟们,别跟她们废话,冲上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把她们手里的破竹子抢过来,看她们还怎么嚣张!”

为首的泼皮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他挥舞着手中的柴刀,面目狰狞,大喊一声:“上!”便率先朝着女工们冲了过来。

春珂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耳边只听得见泼皮的叫嚣声和女工们的惊呼声。她以为,下一秒就会听到女工们的惨叫声,以为桑园就要毁于一旦。

可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的哀嚎。

春珂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那为首的络腮胡壮汉,正抱着自己的大腿,在地上打滚,鲜血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淌,染红了脚下的泥土。他手中的柴刀掉落在一旁,手腕上也插着一根竹竿的尖端,疼得他哭爹喊娘。

而那两名出手的女工,虽然脸色发白,双手还在发抖,却依旧紧紧地握着竹竿,眼神里带着一丝惊魂未定,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刺!快刺!”阿蛮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眼神一厉,不退反进,身形灵活得像一只猎豹,避开了另一名泼皮挥来的木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包铁的短棍,精准地敲在了那名泼皮的膝盖侧后方。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泼皮的惨叫,那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合围!打腿!别留手!”阿蛮再次下令,声音里没有丝毫怜悯。她知道,对这些欺软怕硬的泼皮,心慈手软只会换来更残忍的报复。

女工们见状,原本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勇气也一点点涌了上来。她们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模式,三人一组,互相配合,手中的竹竿精准地朝着泼皮的小腿、膝盖刺去,偶尔也会用锄头、扁担狠狠砸向对方的后背。她们的招式简单直接,不求致命,只求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一时间,桑园外围惨叫连连,泼皮们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他们空有蛮力,却被女工们的竹竿阵困得动弹不得,腿上、手上不断挨击,疼得他们满地打滚,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凶狠模样。有的泼皮想逃跑,却被女工们围堵回来,一顿痛打;有的泼皮想求饶,可女工们想起他们刚才的污言秽语和嚣张模样,下手更狠了几分。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几个泼皮便全都躺在了地上,哀嚎不止,浑身是伤,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连地上的木棍、柴刀都顾不上捡。

阿蛮缓缓走到那个为首的络腮胡泼皮面前,用手中的短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这次,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记住,桑园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若再敢来,下次断的,就不只是皮肉,而是你们的手脚。滚!”

络腮胡泼皮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他连连磕头,声音颤抖:“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多谢姑娘饶命,多谢姑娘饶命!”

说完,他挣扎着爬起来,搀扶着其他泼皮,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狼狈不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直到泼皮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桑园尽头,桑园里依旧一片寂静。庄户们和女工们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和散落的木棍,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战斗中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我们赢了!我们把泼皮打跑了!”

话音落下,桑园里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声,掌声、笑声、哭声交织在一起,那是压抑后的释放,是恐惧后的狂喜。女工们互相拥抱,有的喜极而泣,有的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竹竿,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庄户们看着那些挺直腰板的女工,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视。

春珂依旧躲在屋角,双腿发软,浑身冰冷,脸色煞白如纸。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电影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阿蛮的冷厉,女工们的坚定,泼皮们的狼狈,还有那刺破空气的竹竿,那凄厉的惨叫,那染血的泥土……

她扶着门框,缓缓站直身体,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她的手脚依旧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一种足以颠覆她过往所有认知的冲击。

阿蛮走到院子角落的大水缸旁,掀开上面伪装的草席盖子,里面空空如也——那原是四姑娘吩咐,用来存放应急兵器的地方,今日虽未用上,却也足以看出其未雨绸缪。她拍了拍手,转过身,看向惊魂未定的春珂,脸上竟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与刚才的冷厉判若两人,像雨后初晴的阳光,耀眼而温暖。

“春珂姨娘,不要怕,你看,安全了。”阿蛮走到她身边,语气轻松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春珂看着她的笑容,又转头看向那些虽然疲惫,却个个挺直腰板、眼神发亮的女工们。她们的脸上还带着汗渍,有的手上甚至被桑刺扎出了血泡,可她们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和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底气”的光芒。

阿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四姑娘说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这世上,最可靠的,从来都是自己。咱们女子,不该只躲在男人身后,不该只会哭泣哀求。只要自己手里有棍棒,心里有胆气,就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咱们想护的东西,护得住这桑园。”

“自己手里有棍棒,心里有胆气……”春珂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沙哑,眼眶却渐渐湿润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被当作物件送入侯府的无奈,想起了在深宅里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日子,想起了那些为了争宠而费尽心机的算计,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胆小和柔弱——她以为,女子生来就是这般,只能依附男人,只能任人摆布,只能在风雨来临时,瑟瑟发抖,等待救赎。

一种混合着后怕、震惊、羞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春珂的心底悄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看着阿蛮挺拔的身影,看着那些眼神发亮的女工,忽然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