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酒里的牵挂与底气(1/2)
前厅里,铜炉中燃着的沉香愈发醇厚,混着陈年佳酿的酒香,漫溢在每一个角落。酒过三巡,杯盏碰撞声、笑语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气氛正酣。
盛紘端坐主位,头顶的水晶灯折射出暖黄的光,映得他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的红晕,眼神却依旧清明。他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白玉酒杯,目光缓缓扫过下首陪坐的三位女婿,心中自有一番称量。
大女婿袁文绍身着宝蓝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作为忠勤伯府的嫡长子,他如今在军中历练得愈发沉稳持重,言谈间既有武将之后的爽朗磊落,又不失世家子弟的分寸礼节。谈及朝堂局势,他虽不妄议,却能一针见血道出要害;说起家中事务,也条理清晰,尽显当家主君的风范。盛紘看着他,心中颇感欣慰——华兰嫁得好,夫婿得力,这是他作为岳父最体面的事。
五女婿文炎敬坐在一旁,一身青色常服,虽不及袁文绍、梁晗的衣饰华贵,却干干净净、一丝不苟。他出身寒门,能入翰林院任职,全凭自身苦读与盛紘的举荐。许是感念这份知遇之恩,他对盛紘始终恭敬有加,席间每一次举杯敬酒,都起身离座,姿态谦卑,眼神里满是纯粹的感激与尊重。谈及学问,他侃侃而谈,条理分明,透着一股踏实上进的韧劲,让盛紘暗自点头,觉得如兰虽嫁得不算富贵,却得了个真心待她、前途可期的良人。
唯独四女婿梁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出身最高的永昌侯府,身着赤金镶边的月白锦袍,腰系玲珑玉佩,容貌俊朗,却难掩眉宇间的浮华之气。酒喝了不少,脸颊泛红,说起话来也带着几分酒意的散漫,谈及学问仕途便含糊其辞,只在盛长枫说起诗词风月、酒楼歌姬时,才眼睛一亮,凑上前去说得热闹。盛紘冷眼瞧着,心中那点因他门第而生的满意,渐渐被失望取代——墨兰嫁入侯府,原以为是高嫁,可夫君这般不成器,终究是隐患。
酒意微醺,盛紘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杯盏,隐约听到后堂传来女儿们的笑语声,还有外孙、外孙女们清脆的嬉闹声。那声音熟悉又遥远,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盛府。那时,几个女儿还小,围在他身边嬉笑打闹,墨兰总是最会讨巧的那个,捧着诗集凑到他跟前,软软地喊着“父亲”,一首诗词教一遍便会,聪明伶俐的模样,曾让他满心欢喜,疼宠不已。
可如今,那个娇养长大的女儿,却要在永昌侯府那样盘根错节的大家族里挣扎。嫡庶之争暗流涌动,夫君不甚上进,她接连生了四个女儿,虽有侯府嫡媳的名分,日子想必也过得步步惊心。想到这里,盛紘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自己当年未能为墨兰择得更妥帖夫婿的愧疚,有对女儿在深宅大院中受委屈的心疼,更有对梁晗不成器的不平。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厅内的喧闹声渐渐低了下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主位,梁晗也停下了与盛长枫的闲谈,略带茫然地看向岳父。盛紘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眼神却格外清明,目光直直落在梁晗身上,语气温和,却字字清晰有力:“晗哥儿。”
他特意用了这更显亲近的称呼,拉近距离,也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恳切。
梁晗心中一凛,连忙放下筷子,坐直身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岳父大人请讲。”
盛紘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厅内每个人都听得真切:“今日家宴,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在场,我这做岳父的,便多啰嗦两句,你莫要嫌我絮叨。”
他顿了顿,观察着梁晗的神色,见他态度恭谨,便继续道:“墨儿这孩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被我娇养惯了,性子是急了些,有时也爱耍些小聪明,有几分小脾气,但她的心地是好的,没有什么坏心眼,嫁入梁家这些年,更是真心实意为着你,为着你们那一房,为着整个永昌侯府。”
这话既点出了墨兰的小性子,不偏不倚,又肯定了她的真心与付出,让一旁的盛长枫也连连点头
“她如今为你生儿育女,四个姑娘个个乖巧可爱,家里的中馈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操持家务、侍奉长辈,殊为不易。”盛紘的语气渐渐带上了几分沉重,“你们永昌侯府门第高,规矩大,人多眼杂,嫡庶有别,关系复杂。她一个外嫁来的女子,在内宅独自支撑,上要讨好公婆,下要应对妯娌,还要教养女儿,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或是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属于朝廷官员的威严,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告诫:“你身为丈夫,是她在梁家唯一的倚仗,也是她最亲近的人。平日里,还需你多担待她的小性子,多体谅她的难处。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在府中过得安稳舒心,能得公婆喜爱、妯娌和睦,你们那一房才能兴旺;她好了,你在侯府的根基才能更稳固,脸上也更有体面。反之,若是她受了委屈,你不管不顾,久而久之,不仅伤了夫妻情分,于你自身的声名、于你那一房的和睦,都没有好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既为墨兰说了情,点出了她可能遭遇的委屈,又抬出了“夫妻一体”“家族体面”的大道理,句句在理,字字恳切,不动声色地将梁晗架到了一个必须表态、必须重视的位置上。
袁文绍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向梁晗的目光带着几分规劝;文炎敬也连连附和:“岳父大人说得极是,夫妻和睦,方能家宅兴旺。”
梁晗被岳父这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说得有些讪讪,尤其是在两位连襟的对比下,更觉脸上无光。他知道岳父这是在敲打自己,也是在为墨兰撑腰。平日里在侯府,他确实因流连妾室、沉迷享乐,对墨兰多有疏忽,此刻被岳父当面点破,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与尴尬。他连忙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离座,对着盛紘恭敬地行了一礼:“岳父大人教诲的是,小婿记下了。以往是小婿思虑不周,忽略了墨兰的难处,往后定当多体谅她、多担待她,好好护着她和孩子们,请岳父放心!”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姿态诚恳。
后堂里,墨兰正与华兰、如兰说着家常,聊起孩子们的教养琐事。忽然,前厅传来父亲略显提高的声音,虽隔着一道屏风,内容听不真切,但“墨儿”“体谅”“倚仗”“夫妻一体”这几个词,却清晰地飘了进来。
墨兰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洁白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微烫的触感,她却浑然不觉。心头蓦地一酸,一股暖流混杂着积压已久的委屈,瞬间冲上眼眶,让她鼻头泛酸,视线都模糊了几分。
她急忙低下头,将脸埋在茶盏上方,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眼底的湿意,喉咙微微发紧,连带着茶水都染上了几分咸涩。这些年在侯府的委屈、不易,那些强撑着的体面、独自咽下的辛酸,仿佛在这一刻被父亲的话语轻轻触碰,所有的伪装都险些崩塌。
华兰和如兰也听到了前厅的动静,姐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默契。华兰轻轻拍了拍墨兰的手背,语气温和:“父亲最是疼你,有他这句话,往后你在梁家,也能更有底气些。”如兰也收起了往日的俏皮,低声道:“四姐姐,父亲说得对,姐夫往后定会对你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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