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为保家声弃孤雏(1/2)
盛紘抛出的问题,像一块冰冷的试金石,瞬间照出了各房儿女在家族危机面前的不同底色——有自私自利的切割,有稳妥自保的筹划,更有牺牲少数保全多数的残酷决断。
长枫最先回信,信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随意,眼底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父亲何必如此忧心?不过是些无稽流言,过阵子自然就散了。柳氏也说了,咱们家的姐儿反正已经定了要嫁回柳家,亲上加亲,柳家知根知底,断不会因为这点没影的事反悔。至于哥儿,将来大不了也娶她娘家嫂子的女儿,亲眷之间,哪会计较这些?”
他这话听似轻松,实则字字都在划清界限。打着“亲上加亲”的旗号,将自己的小家庭摘得干干净净,至于盛家其他房的女孩,乃至整个家族的声誉,在他眼中似乎都无足轻重。
盛紘看着,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并未接话,心中却对长枫的短视与自私生出几分失望。这等时候,不想着如何维护家族,只想着自保,终究难成大器。
轮到墨兰回信时,语气平缓却条理分明:“父亲,女儿的愚见是,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实利’。”
一句话定了调子,她随即缓缓道来:“宁姐儿开年便要入宫陪伴太后,婉儿那边,是陛下钦定的安乐公主伴读,这是圣意,也是咱们盛家与梁家的双重体面,借那些人十个胆子,也不敢让流言波及宫廷。闹闹已与二嫂子苏氏商议过,她娘家兄长恰有一适龄嫡子,品貌才学皆是上乘,苏氏拍了胸脯愿意保媒,梁夫人也已点了头,只待过了年,便可行文定之礼。至于曦曦,年纪最小,离议亲还早得很。女儿也想多留她几年,待她长大些,流言想必早已平息,再议亲也不迟。”
这一番话,写得滴水不漏。墨兰不仅为自己名下所有女儿都铺好了后路——一个有太后庇护,一个有强劲玉贵妃做靠山,两个年幼可避风头——更含蓄地亮出了永昌侯府和梁家二房的支持态度,无形中抬高了自己在这场家族危机中的话语权。她没有半句指责如兰,却用最实际的安排,与流言彻底划清了界限。
盛紘听着,脸色渐渐缓和,微微颔首。墨兰的安排务实且有力,至少能保住她那一房的女孩,也为盛家挽回了几分颜面,算是给这场阴霾添了一丝光亮。
华兰信里直白:“父亲,女儿担心的不仅是未嫁的妹妹侄女们,还有咱们家的哥儿啊!流言可畏,若让人觉得盛家家风有亏,哪家愿意把嫡女嫁进来?哥儿们,将来的亲事怕都要受牵连,甚至影响他们的仕途!”
这话正中盛紘的要害,也是他最深层的恐惧。他转头看向一直看着其他兄妹回信的长柏与长栋,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也带着几分凝重。
长柏面色肃然,周身透着一股执掌家族事务多年的沉稳与冷硬。他与身旁的海氏交换了一个眼神——海氏眼中满是强忍的焦虑与决绝,轻轻点了点头。长柏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掷地有声:“父亲,五妹妹夫婿言行失当,酿此大祸,已然波及家族根本。为今之计,当以保全家族清誉为先,不可因一人而拖累满门。”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硬:“五妹妹那边,必须有所交代。要么,即刻为喜姐儿寻一门远离京城、决无后患的亲事,低嫁也罢,远嫁也罢,速速定下,以绝流言滋扰之根;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残酷,像一股寒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凛。谁都明白,那未说出口的,是更决绝的办法——或许是以“病故”为由让喜姐儿“消失”,或许是将她送入家庙,彻底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以保全其他盛家儿女的前程。
年纪较轻的长栋也沉着脸附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大哥说得是。不能因一人连累全家。其他姐姐妹妹、侄儿们侄女们的终身,不能就这么毁了!”
长柏与长栋的态度,代表了盛家核心利益层的立场——仕途男丁及其未来的婚姻,是家族延续的根本。为了保住这份根本,牺牲如兰母女这对“麻烦源”,虽是残酷,却最符合封建家族的生存逻辑。
盛紘看完听完所有儿女的意见,心中已然有了决断。长枫自私自利,墨兰稳妥自保,华兰忧心忡忡,长柏长栋则主张壮士断腕。而他,作为盛家的大家长,终究要选择对家族最有利的那条路。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断。“你们的意思,为父明白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是为家族计,为子孙计,有些事,不得不为。”
一场针对如兰母女,旨在快速“消毒”、平息流言的家族行动,即将在盛紘的主导下展开。而此刻,还在为女儿前程痛哭流涕的如兰,尚未意识到,她即将面临的,是来自至亲之人最冷酷、最无情的压力。
檐外的残雪被冬风卷得簌簌作响,像极了王氏心口那止不住的战栗。她刚让刘妈妈炖上一碗冰糖雪梨,想给连日辗转难眠的如兰润润喉,院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寻常仆妇的轻缓,而是带着几分沉滞的郑重,敲得人心里发紧。
进来的是盛府的老管家,鬓角已染霜,平日里待人总带着几分和煦,今日却面沉如水,身后跟着的房妈妈也是盛老太太跟前最得力的心腹,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王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将身旁的如兰往身后拢了拢,指尖触到女儿微凉的手,才发现如兰早已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眼圈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太太,五姑奶奶。”老管家躬身行礼,动作依旧恭谨,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老爷让奴才来传话,府外那些流言,想来二位也早有耳闻了。”
王氏强作镇定,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劳老爷挂心,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想来过几日便散了。”
“老太太说笑了。”老管家抬眼,目光扫过王氏苍白的脸色,又落在如兰强忍泪水的脸上,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老爷说了,盛家是百年望族,子孙满堂,柏哥儿、枫哥儿、栋哥儿在朝当差,还有一众孙辈尚未婚配。这清誉便是家族的根,根若烂了,儿孙们的前程便都毁了,这是家族存续的根本,半分轻忽不得。”
“家族存续”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石头,重重砸在王氏心上。她身子微微一晃,茶盏里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在素色的裙摆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太清楚盛紘的性子,一旦扯上“家族大义”,便再无半分转圜余地,当年林噙霜的下场,至今想来仍让她背脊发凉。
老管家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体恤”,却更显冰冷:“老爷体谅五姑奶奶疼女儿,也知喜姐儿是无辜的。故而思来想去,唯有一法能两全——趁流言还没坐实,赶紧给喜姐儿寻一门亲事,远远离开京城这是非地。门第高低倒无妨,只要男方家世清白,人口简单,能让喜姐儿安稳度日便好。婚事一成,流言没了依托,自然不攻自破,于喜姐儿是个归宿,于盛家也是保全,这是两厢便宜的事。”
如兰听到“远嫁”二字,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涌了出来,死死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喜姐儿是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本该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如今却要为了所谓的“家族清誉”,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远走他乡,这让她如何能忍?
不等如兰开口,房妈妈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人心:“老太太还说,若是五姑奶奶一时不舍,或是寻不到合意的人家,拖延下去,流言只会愈演愈烈。海家大奶奶为姐儿的亲事已是焦头烂额,连带着后辈哥儿在学里,怕也要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太太届时为了阖族儿孙,有些事……怕是不得不为,也由不得心软了。”
“不得不为”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插如兰的心口。她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若是她不答应,不用父亲祖母为了其他子孙后代,或许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平息这场风波,而喜姐儿,便是那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棋子!
“不!不行!”如兰再也按捺不住,尖叫着就要冲上前,“我爹和祖母他们不能这样!喜姐儿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她来受这份罪?!”
王氏死死拉住女儿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如兰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的儿,你冷静些!你去了又能怎样?你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王氏转头看向老管家,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哀求:“管家,你回去告诉老爷,容我们再想想,再想想……给我们几天时间,好不好?”
老管家躬身行礼,语气没有丝毫松动:“老爷说了,三日内务必拿出章程来。老爷也是不得已,还请太太和五姑奶奶体谅。”说罢,便带着房妈妈转身离去,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带上,却像关上了如兰母女所有的生路,满室只剩下无尽的凄惶。
如兰挣脱王氏的手,哭喊着就要往外冲:“我去找我爹!我要跟他说清楚!喜姐儿不能嫁!绝对不能嫁!”
“你给我回来!”王氏死死抱住女儿,哭声凄厉,“你去了也没用!你爹眼里只有家族,只有他的仕途和儿孙的前程!当年林噙霜……”她话说到一半,猛地顿住,可那未说完的话,却像一块巨石,压得母女二人喘不过气。林噙霜的下场,是盛府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警示,反抗的代价,她们承受不起。
如兰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忽然想起了文炎敬,那个口口声声说会护着她们母女的丈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吩咐丫鬟:“快,去把老爷叫回家!让他立刻回家!”
文炎敬赶回家时,脸上满是懊恼与惭愧,一进门便对着如兰连连作揖:“夫人息怒!都是为夫不好,酒后失言,连累了夫人和喜姐儿,还连累了岳家!为夫该死,真是该死!”
如兰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袖,泪水止不住地流:“敬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我爹逼我三日内给喜姐儿找婆家,要把她远嫁他乡,还说若是不从,便要……便要采取极端手段!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喜姐儿就这么毁了啊!”
然而,听到这话,文炎敬的眼神却闪烁起来,脸上的惭愧渐渐被犹豫取代,他支支吾吾地说:“岳父大人……也是为了家族着想,毕竟此事关乎文家的清誉,也牵连到孩子们的前程……为夫实在惭愧,无地自容……但此事……还需夫人与岳母大人斟酌,小婿人微言轻,怕是……怕是插不上手。”
如兰脸上的希望一点点褪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丈夫:“人微言轻?喜姐儿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的前程,她的幸福,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你就不能去跟我爹说说,为喜姐儿求求情吗?”
“夫人,话不能这么说。”文炎敬避开如兰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为夫在朝里当差,若是此事闹大,于我的仕途也不利……岳父大人已经说了,只要喜姐儿远嫁,此事便能平息。或许……或许这也是个办法,至少能保全喜姐儿的名声,让她安稳度日。”
“安稳度日?”如兰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远走他乡,无依无靠,这叫安稳度日?文炎敬,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了喜姐儿,还是为了你的仕途,为了你的面子?!”
文炎敬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夫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赶紧想想亲事吧,别让岳父大人动了怒,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看着丈夫这副懦弱自私的模样,如兰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她缓缓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死寂般的灰暗。她终于彻底明白,在这个关头,丈夫靠不住,娘家逼得紧,她的喜姐儿,竟成了无人庇护、必须被牺牲的棋子!
如兰将女儿揽进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声凄厉,穿透了厚重的门窗,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喜鹊站在一旁,眼圈也红了,却只能不住地叹气,她是如兰的心腹,跟着如兰几十年,见惯了宅中的冷暖沉浮,此刻却也想不出半点办法,只能默默递上帕子,劝慰着:“小姐,别哭坏了身子,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可办法在哪里呢?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盛紘的话像一道催命符,悬在母女俩的头顶。她们抗争不了盛紘以家族大义施加的压力,也改变不了文炎敬的懦弱与自私。
窗外的秋风越来越紧,梧桐叶簌簌落下,铺满了庭院的小径,像一层无法挣脱的枷锁。喜姐儿和如兰相拥而泣,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襟,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封建家族的巨轮面前,个人的情感与幸福,尤其是女子的命运,是何等微不足道,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轻易碾碎。
摆在她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在盛紘限定的三日内,为喜姐儿找到一个能让她“远离京城、安稳度日”的婆家,哪怕对方门第再低,条件再不如意。否则,等待喜姐儿的,可能是更不可预测、更危险的结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母女俩彻底淹没,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盖下永昌侯府的飞檐翘角。闹闹捏着那封皱巴巴的绢纸信,指尖几乎要将单薄的布料掐碎,一路踩着碎步冲进内院,裙裾扫过回廊下的宫灯,搅得灯火明明灭灭,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
“大姐姐!二姐姐!出事了!出大事了!”她撞进宁姐儿的书房时,气息都带着哭腔,将信往桌上一拍,眼泪先掉了下来,“你们快看看,喜姐儿……喜姐儿要被外祖父逼死了!”
宁姐儿正临帖,狼毫一顿,浓墨在宣纸上洇开一个黑点。她放下笔,拿起信细细读来,素来沉稳的眉眼渐渐蹙紧,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将绢纸捏出几道折痕。婉儿端着刚沏好的花茶走进来,见两人神色凝重,凑过去一看,才读了几句,眼眶便红了,手里的茶盏晃了晃,热水溅在虎口上,她竟浑然不觉。
“‘随便什么人家都好,只要离开京城’……”婉儿喃喃重复着信中的话,声音发颤,“外祖父怎么能这样?喜姐儿才多大?她那么乖,上次来府里还帮我整理绣线,怎么能像丢一件麻烦东西似的,随便打发掉?”
闹闹急得在屋里转圈,像只被围在猎网里的小兽,爪子无意识地扒着桌沿:“就是啊!她还那么怕生,嫁去陌生地方,遇上个不好的婆家怎么办?大姐姐,二姐姐,我们必须救她!可曦曦又去了城外庄子,说要瞧桑树和什么纺车,两日后才能回来,这可怎么等?”
宁姐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沉沉:“外祖父此举,明着是为了盛家清誉,实则是把喜姐儿当成了平息流言的棋子。他向来重家族轻私情,如今话已说死,三日内便要章程,怕是难以转圜。”她即将入宫,见惯了深宫里的权衡算计,更明白“家族大义”四个字背后,能压碎多少女儿家的一生。
婉儿咬着唇,忽然眼睛一亮:“要不……我去求五公主?我下个月就要去公主府做伴读了,若是能让喜姐儿以侍女的名义跟我一起去,好歹还在京城,我们能照看着她,总比嫁到天涯海角强。”
“不妥。”宁姐儿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喜姐儿是盛家外孙女、文家嫡女,一旦入了公主府做侍女,便是自贬奴籍。往后在府中看人脸色,连婚配都由不得自己,主子一句话,或许比远嫁更凄惨。这条路是把她往另一个火坑里推。”
闹闹猛地一拍手:“那来咱们家!我去跟母亲说,把喜姐儿接过来住,就说是陪我作伴,实在不行……认作干女儿也行啊!母亲现在能管府里的事,外祖父总得给永昌侯府几分薄面吧?”
“一时可以,一世难安。”宁姐儿叹了口气,“喜姐儿终究是文家和盛家的人,没有名正言顺的长久名分,外祖父一句话就能把人要回去。母亲强行扣留,反而会激化矛盾,到时候外祖父恼羞成怒,怕是会对喜姐儿更不利。”
三个女孩围坐在桌旁,烛火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像三个无助的剪影。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她们的无力。同情与义愤在胸中翻涌,可现实的高墙却坚不可摧,她们空有一颗想救人的心,却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路。
婉儿抹了抹眼泪,声音带着哭腔:“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眼睁睁看着喜姐儿被推出去?”
闹闹攥紧了拳头,眼眶通红:“要不……我们去跟外祖父求情?我们三个一起去,跪在他面前,求他收回成命!”
“没用的。”宁姐儿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冷静与苍凉,“外祖父心意已决,我们三个小姑娘的眼泪,在‘家族存续’面前,一文不值。”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时间一点点流逝,盛紘给出的三日之限,像一把悬顶的利剑,每分每秒都在逼近。
忽然,宁姐儿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她嘴唇微动,一个极轻极冷的词,缓缓从齿间吐出:
“假死。”
“什么?”闹闹没听清,下意识地追问。
宁姐儿转过头,看着两个妹妹惊骇的脸,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找一处可靠的庄子,安排一场‘意外’——或是急病暴毙,或是失足落水。然后暗中将喜姐儿送走,送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婉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热水混着茶叶溅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嘴唇颤抖着:“大姐姐……你、你说什么?这……这太冒险了!万一被识破,不仅喜姐儿活不成,我们全家都会被牵连的!”
闹闹也惊呆了,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从未想过,一向沉稳守矩的大姐姐,会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办法。这简直是逆天而行,一旦败露,便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冒险。”宁姐儿的指尖轻轻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路吗?远嫁是任人摆布,做侍女是自甘卑贱,留在府中是坐以待毙。唯有假死,能让她彻底摆脱盛家和文家的掌控,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妹妹苍白的脸,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也不行,没有银钱,她逃出去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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