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金镯微光映宅深(1/2)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墨兰梳妆台的螺钿镜面上投下细碎金斑。她指尖捏着那方素色笺纸,朱红印章“文府”二字跃然纸上,眉梢微挑,眼底掠过几分玩味的讶异。昨日在澄瑞园,明兰那副护犊心切的模样还在眼前晃悠,她憋了满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今日这向来与她针尖对麦芒的五妹妹,倒破天荒递了橄榄枝。
“把孩子们都带上,陪喜姐儿玩玩,也见见她新得的妹妹福姐儿。” 墨兰将帖子凑到鼻尖,隐约闻见一丝淡淡的艾草香——那是如兰惯用的熏香,带着几分山野的粗率,与她素来钟爱的沉水香格格不入。她指尖摩挲着笺纸边缘的暗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事出反常必有妖。”
闹闹(疏姐儿)穿着水绿色撒花软缎小袄,蹦蹦跳跳地扑到她膝边,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母亲,我们要去五姨母家吗?喜姐儿说要给我看她的螃蟹灯呢!” 墨兰放下帖子,抬手替女儿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目光柔和了几分,却依旧难掩精明:“去看看也好,瞧瞧你五姨母又在打什么主意。”
临行前,墨兰特意换了一身月白色绣折枝兰纹的褙子,配着珍珠抹额,既不失永昌侯府嫡媳的矜贵,又透着几分温婉谦和。她叮嘱随行的丫鬟婆子:“到了文府,少说话,多看着。” 一行人乘着青帷马车,缓缓驶出侯府大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暗潮涌动的心思。
文府正厅的朱漆大门虚掩着,尚未踏入,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尖利的女声,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你瞧瞧这窗纱,都没褪了色就换了,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文家多有钱呢!还有喜姐儿,昨日见着户部侍郎家的小娘子,连个规矩的请安礼都不会,这要是将来议亲,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墨兰脚步一顿,与身边的大丫鬟素心交换了一个眼神,眼底已然明了大半。她推门而入,故意让裙裾扫过门槛,发出轻微的声响。正厅内,文老太太端坐在上首的梨花木太师椅上,一身酱紫色织金褙子,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面前的如兰,穿着一身半旧的湖蓝色布裙,往日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垂着,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抖,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杯沿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袖,她却浑然不觉。
“给文老夫人请安。” 墨兰脸上立刻堆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声音清亮却不张扬,带着侯府嫡媳特有的从容气度。她屈膝行礼,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有些日子没见,老夫人精神还是这般矍铄。方才在门外就听到老夫人声音洪亮,想来是在教导如兰妹妹吧?这般慈母心肠,真是令人感动。”
文老太太抬眼打量着墨兰,见她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却不张扬,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忌惮。她放下佛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让梁三夫人见笑了。还不是我这媳妇,年纪轻,不懂事,许多地方都需老身时时提点着,就怕她行差踏错,丢了文家的脸面。” 她说着,目光扫过如兰,语气里满是嫌弃。
如兰肩膀微微一缩,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敢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墨兰看在眼里,心中暗笑:这炮仗脾气的五妹妹,也有这般憋屈的时候。她顺势在如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素心立刻上前接过丫鬟新奉的茶,墨兰接过茶杯,慢条斯理地拨了拨浮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算计。
“老夫人过谦了。” 墨兰笑道,目光掠过厅内的陈设,“我瞧着如兰妹妹如今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喜姐儿也教养得知书达理。方才我进来,瞧那廊下新换的湘妃竹帘,青碧通透,雅致得很,可见妹妹是用了心的。” 她话音刚落,便见如兰悄悄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文老太太刚要开口反驳,墨兰话锋一转,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厅角那架略显陈旧的多宝阁上,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只是……我恍惚记得,去岁仿佛听如兰提过,想将这厅里的家具换一套黄花梨的?说是文姐夫在任上得了上峰赏识,俸禄丰厚了些,想给老夫人您也添些体面。怎么如今瞧着,还是旧物?”
如兰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垂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细若蚊蚋:“母亲说……说为人媳妇当以俭朴为德,不可奢靡,故而……便搁置了。” 她说着,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文老太太,见她脸色微变,心中暗暗佩服墨兰的机敏。
“哎呀,老夫人,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 墨兰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京城里的人际往来,最是势利眼。文姐夫如今是翰林院清贵,前途无量,将来若是有机会入阁拜相,这府邸门面,代表的可是文姐夫的脸面和官声!若太过俭朴,反倒让人看轻了去,以为文姐夫在任上不受器重,或是……咳咳。” 她适时停住,话里的留白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文老太太最在乎的地方。
“再者说,” 墨兰继续说道,语气愈发恳切,“子女有能力孝敬,让长辈享受些,正是天经地义,怎能算是奢靡呢?若是传到外面,不知情的,还以为如兰苛待婆婆,或是……文姐夫不孝呢?老夫人,您素来注重名声,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文老太太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想反驳,却发现墨兰的话滴水不漏,句句都打着“为文家好”的旗号。她若坚持“俭朴”,倒显得自己不明事理,还可能连累儿子的名声。一时间,她竟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只能恨恨地瞪着如兰,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墨兰见状,趁热打铁,目光转向在一旁乖乖玩耍的喜姐儿和福姐儿。喜姐儿穿着粉色小袄,正拿着拨浪鼓逗弄怀里的福姐儿,福姐儿咿咿呀呀地笑着,小脸圆嘟嘟的,十分可爱。“还有这孩子们的教育,” 墨兰笑道,声音里满是对孩子的喜爱,“老夫人方才说喜姐儿规矩不好?我瞧着倒是灵动可爱,只是缺少些系统的教导。如今京城里时兴请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规矩,或是送去有名的女学开蒙。我们府上曦曦也正寻着呢,若是文老夫人和如兰妹妹有意,我倒是可以帮忙引荐几位。”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文老太太脸上,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这女儿家的教养,可是顶顶重要的。将来议亲时,规矩、学识、气度,都是实打实的筹码,半点马虎不得。喜姐儿这般伶俐,若是能得名师指点,将来定能嫁个好人家,为文家添光添彩。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既抬高了喜姐儿的身份,又暗示文家若在教养上舍不得投入,将来耽误的是孙女的前程。文老太太被墨兰这番连消带打,逼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盛墨兰看着温婉,实则是个笑面虎,心思缜密,伶牙俐齿,比她那炮仗脾气的儿媳妇难对付多了!
又勉强坐了片刻,文老太太实在待不下去了,便悻悻地借口身子乏了,由丫鬟扶着回了自己院子。临走前,她狠狠瞪了如兰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婆婆一走,如兰立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对着墨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甚至带着点佩服的笑容:“可算走了!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今日非得被她念叨得背过气去不可。”
墨兰端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方才那副伶牙俐齿、步步紧逼的模样收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慵懒的笑意。她放下茶杯,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傲娇:“少来!下回这种得罪人的事,少找我!我可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麻烦。”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柔和了许多。如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眼底的委屈和憋闷一扫而空:“知道你最好了!回头我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蟹粉酥,给你送过去。” 墨兰嘴角噙着一丝属于胜利者的、略带得意的笑,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久违的、属于盛家姐妹的默契和畅快。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湘妃竹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厅内,喜姐儿福姐儿和墨兰四个孩子正凑在一起玩耍,笑声清脆悦耳。那些从小到大的龃龉、争斗,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联手对抗外部的“压迫”,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文老太太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尽头,厅里紧绷的空气便骤然松弛下来。廊下的丫鬟婆子们交换着眼神,悄无声息地退到月洞门外,只留下几声隐约的器物碰撞声,衬得厅内愈发清静。
墨兰抬手揉了揉脸颊,方才为了维持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下颌线都绷得发僵。她放下手,斜睨着身旁瘫坐椅上的如兰,眼底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嗔怪,语气里还裹着点旧事重提的执拗:“要我说,你呀,就是自讨苦吃!当初在娘家时,母亲(王氏)絮叨,我……咳咳,多少人劝你,眼睛放亮些,拣个高门大户的嫁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偏不听!”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头那点复杂的情绪:“非要一头扎进这清流家,瞧着是清贵雅致,可你看看如今——上头压着这么个吹毛求疵的婆婆,日日被琐事缠身,憋屈得连句硬话都不敢说!哪像我们……”话到嘴边,“侯府嫡媳”的矜贵炫耀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想起梁晗房里那些莺莺燕燕的争风吃醋,想起自己为了固宠费尽心机的日夜,那点优越感瞬间消散,只能硬生生拐了个弯,悻悻道,“……总之,没个省心的时候!”
如兰被她数落得直撇嘴,伸手给自己续了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棱角,倒添了几分柔和。她呷了一大口茶,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高门大户有什么好?规矩多得能压死人!你看看你,穿件衣裳都要顾忌三纲五常,见个人都要拿捏着分寸;再看看大姐姐,执掌中馈,日日算计来算计去,表面风光无限,内里的糟心事还少吗?”
她放下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眼底闪过一丝笃定的笑意:“我如今这样挺好,官人待我真心实意,从不藏私,孩子们也乖巧。婆婆嘛……不就是絮叨些家长里短,左耳进右耳出也就是了!至少没人给我塞一堆妾室通房,搅得后院鸡犬不宁,这就比什么都强!”
话音刚落,如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天秘密,眼睛倏地亮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带着点“你看也有人不如我”的微妙得意:“再说了,你以为高嫁就一定能事事如意?你看明兰,她那个蓉姐儿,不也要低嫁了?”
墨兰的注意力瞬间被牢牢抓住,方才数落如兰的心思烟消云散,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如兰见她这般好奇,说得更起劲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明年呗,可家世嘛……跟顾侯府比起来,那真是云泥之别!家里连个像样的宅邸都没有,这不就是实打实的低嫁?”
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像是终于找到了平衡,语气带着点释然:“明兰平日里看着那般精明,步步为营,给自己女儿挑来挑去,最后就挑了这么个门第?可见啊,这高门里的日子,也没想象中那么随心所欲,想给孩子谋个好前程,也未必能事事遂心!”
墨兰听完,半晌没有说话。厅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风吹过湘妃竹帘的簌簌声。她端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有些飘忽,落在厅角那盆开得正盛的兰草上,却全然没有聚焦。
如兰问:“怎么了?”
墨兰突然一震,指尖悬在如兰额前,带着点力道轻轻一点,那点“过来人”的犀利混着几分无奈,从语气里透出来:“你呀!就是个死脑筋!跟我这儿横眉竖眼的能耐,到了大姐姐和二哥哥面前,怎么就成了锯嘴葫芦?”她收回手,团扇在掌心轻轻一拍,“你被那老虔婆搓磨得日夜不宁,怎么不去找大姐姐诉苦?或是让二哥哥出面说句公道话?他们如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文家再倨傲,也得掂量掂量他俩的分量吧?”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长柏和华兰,如兰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猛地一拍大腿,眼圈瞬间红得像浸了血的樱桃,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满是委屈和愤懑:“我怎么没说?!我第一个就跑去找的大姐姐!你猜她怎么跟我说的?”
她学着华兰那副温婉却不容置喙的语气,捏着嗓子道:“‘妹妹,做人媳妇的,伺候婆婆本就是天经地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哪家内宅不是这么过来的?’ 还劝我多学学规矩,收敛性子,别让人拿了错处,丢了盛家的脸面!”
“还有二哥哥!”如兰胸口剧烈起伏着,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他更气人!直接沉着脸训我,那语气跟审犯人似的:‘孝道乃人伦之本!婆婆纵有不是,你做媳妇的也只有恭敬顺从的份!岂可心生怨怼?此事休要再提,免得让人笑话盛家无礼!’”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顺着脸颊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们倒好,一个‘天经地义’,一个‘孝道人伦’,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合着被刁难、被磋磨的不是他们!就这几天,就劝我熬着,说等熬到婆婆百年之后,等我自己当了婆婆就好了!可这日子哪天是个头啊?!”
墨兰听得直翻白眼,仰头望着梁上悬着的紫檀木灯架,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满口愚孝!你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他们不想着帮你出头,反倒……”后面“胳膊肘往外拐”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顾忌着那是自己的兄长姐姐,硬生生咽了回去,转而眉头一皱,出了个实际的主意,“要我说,你也别指望他们了。直接去求祖母,让她从宫里或是哪个退下来的老诰命夫人那里,请个有体面、懂规矩的嬷嬷过来。名义上是帮着教导你打理中馈、规范礼仪,实际上就把人放在你身边镇着!有那样一位见多识广、身份体面的嬷嬷在,你那婆婆再想随意指手画脚,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这主意确实高明,既全了文家“重视规矩”的面子,又能暗暗给如兰撑腰,可谓一举两得。
谁知如兰听了这话,却突然不哭了,也不气了。她抬手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起还带着水光的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兰,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珍宝,看了半晌,忽然扯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带着点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戏谑:“墨兰,你现在在心里偷骂他俩呢?”
她歪着头,嘴角的梨涡浅浅浮现,语气里满是探究:“我算看出来了,你如今……是真心觉得他们说得不对,是在替我抱不平呢?”
这话像一根细细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姐妹间那层惯常互相讥讽、彼此设防的薄壳。
墨兰被她问得一怔,手里的团扇猛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神色有瞬间的慌乱。她下意识地别开脸,目光落在窗外廊下的芭蕉叶上,重新拿起团扇故作悠闲地扇了扇,扇出的风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掩饰道:“胡说什么!我……我只是嫌你笨!连个婆婆都应付不了,被人拿捏得死死的,说出去丢我们盛家的脸!”
可她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有语气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区别于以往纯粹嘲笑的急切,却像泄露了天机的信使,暴露了她心底最真实的变化。那些从小到大的针锋相对、明争暗斗,她俩太熟悉彼此的表情了。
如兰看着这样的墨兰,忽然觉得心里那股憋闷的火气消散了大半。她盯着墨兰躲闪的侧脸,眼底的戏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暖意。眼前这个从小斗到大、总爱耍些小聪明的四姐姐,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那种藏在尖酸刻薄背后的真心,虽微弱,却真实得让人无法忽视。
墨兰被如兰那句“真心抱不平”说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微妙改变,被硬生生摊开在阳光下晾晒。她倏地站起身,裙摆扫过椅边的铜盆,溅起几点水花,用惯常的嫌弃口吻掩饰道:“行了行了,看你还能耍贫嘴,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了。我府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孩子的功课得盯着,府里的账本还没核完,没事我可走了啊?”
“哎!别急着走呀!”如兰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水袖,指尖攥着那截绣着兰草的绸缎,眼珠一转,脸上又堆起那种故意气人的笑,“有事儿!当然有事儿!”
墨兰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带着几分娇嗔的愠怒:“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时辰,回头梁晗又该说我在外头闲逛不顾家了。”
如兰叉着腰,扬起下巴,嘴角挂着狡黠的笑,带着点小得意和小挑衅:“我就是想问问,咱们永昌侯府的嫡媳,高高在上的梁四夫人,您这‘高嫁’的日子,过得可还舒心?是不是每日醒来就有丫鬟捧着金山银山求您花用?夫君是不是日日把您捧在手心里,一句重话都没有,那些个姨娘通房,是不是连您的面都不敢露?”
这话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精准地戳中了墨兰心底最隐秘的痛点。她最忌讳别人提起梁府的妾室,尤其是春珂姨娘当年难产之事,至今仍是京中闺阁里的谈资。
墨兰气得柳眉倒竖,方才那点转瞬即逝的温情瞬间烟消云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盛如兰!你找打是不是!我过得再不如意,也比你这被婆婆搓圆捏扁、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的强!至少我在侯府里说一不二,下人谁敢怠慢?”
“哟!恼羞成怒啦?”如兰立刻反击,半点不落下风,“我再不济,官人心里就我一个,从来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烦心事!你呢?你们府上那位春珂姨娘,近来可还安分?听说她生了哥儿,如今在府里的势头可不弱,你这正室夫人,怕是坐得也不踏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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