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花痕深处觅仙踪(1/2)
夏夜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润,从窗棂缝隙钻进来,拂过林苏微凉的肩头。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堆在床脚,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猛地从床上坐起,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连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急促。
波斯菊!
原产墨西哥!
18-19世纪才传入本土!
这几个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脑海里,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她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对植物的起源与传播史有着清晰的认知——眼前这庄子篱笆下肆意绽放的花,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类似明朝中前期的架空封建时代!
这绝不可能是自然传播的结果。美洲大陆与旧大陆隔着茫茫大洋,在这个航海技术尚且简陋、连环球航行都未曾实现的时代,波斯菊的种子不可能凭空飘到中国的京郊庄子。唯一的解释,如同惊雷般在她心头炸响:
人为引入!
有前辈!
一定有比她更早的穿越者,带着这来自异域的花种,踏上了这片古老的土地!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沸腾的热血尚未平息,一股刺骨的冰冷又骤然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盘旋在脑海中、亟待解答的疑问,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这位前辈是谁?是男是女?来自哪个时代?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还是拥有特殊技能的专业人士?他\/她如今在哪里?是已经成功融入了这个时代,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站稳了脚跟,甚至改变了周遭的一切?还是……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因为暴露了身份而遭遇不测,只留下这几株波斯菊,作为他\/她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最重要的是——他\/她是怎么把波斯菊的种子带回来的?!
林苏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运转,无数念头交织碰撞,试图还原出那条可能的“植物传播路线”,拼凑出前辈当年的踪迹。
路线一:加勒比海盗的野望?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如果前辈拥有卓越的航海知识,甚至掌握了先进的造船技术或导航技巧,他\/她是否有可能组建或加入了一支船队,毅然决然地驶入茫茫大西洋,向着未知的新大陆进发?
那条路上,遍地是致命的诱惑与风险。黄金、白银、烟草、可可……新大陆的财富足以让任何势力为之疯狂;可同时,海上的飓风、肆虐的坏血病、船只触礁的危险,以及殖民者与土着之间血腥的冲突,每一项都可能让整个船队葬身海底。
或许是对财富的渴望,或许是骨子里的探险精神,更或许,是怀揣着改变这个封闭时代格局的宏愿,想将新大陆的作物与文明带回这片古老的土地。
但是,在这个科技水平下,仅凭一己之力完成跨大西洋航行,几乎是天方夜谭。但如果前辈拥有极强的组织能力、过人的智慧,或是逆天的运气,能够依附于某个有远见(或贪婪)的藩王、富商,甚至官方势力,集中资源打造船队,也并非完全没有一丝微茫的可能。
如果前辈真的成功抵达了美洲,带回的绝不可能只有波斯菊这一种观赏花卉。玉米、红薯、土豆、辣椒……这些足以解决粮食问题、改变世界格局的美洲作物,为何没有一同出现在这个时代?是前辈的航行止步于加勒比海,只来得及收集到波斯菊的种子?还是在返程途中遭遇了意外,船只失事,大部分珍贵的作物种子都沉入了海底,只有波斯菊这种生命力顽强、种子易于携带和保存的植物,侥幸流传了下来?
路线二:郑和宝船的余晖?
这条路线相对“稳妥”一些,也更贴合这个时代的背景。根据她对这个架空世界的了解,或许曾有过类似郑和下西洋的庞大航海壮举,船队最远可能抵达过东非海岸。前辈是否是利用了这次机会,甚至本身就是船队中的一员——可能是随船的医官、工匠,或是记录地理风物的文人?
他\/她是否在阿拉伯商人聚集的港口,或是东非的集市上,意外获得了来自美洲的植物种子?要知道,波斯菊在16世纪后确实通过西班牙人的殖民贸易传入了欧洲,进而可能通过中东的商路,传播到了印度洋沿岸。或许在这个架空世界里,时间线发生了微妙的偏移,让这种“超前”的交流成为了可能。
跟随官方船队出使异域,利用航行的便利,收集各地的奇花异草、作物种子,或许是为了造福百姓,或许只是单纯的兴趣使然,却在无意中带回了超越时代的“宝物”。
如果这个时代真的有过下西洋的盛事,那么前辈混迹其中,借助船队的力量抵达遥远的港口,进而获得波斯菊种子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时间线上需要仔细推敲,波斯菊传入欧洲的时间与这个时代背景是否能够吻合?或许这个架空世界的航海技术比她认知的更为发达,又或是贸易路线比真实历史更为畅通,才促成了这种“意外”。
通过这条路线,前辈更有可能带回的是旧大陆内部交流的作物,比如香料、药材、珍稀花卉等。能偶然获得波斯菊这种“超时代”的美洲特产,概率并不算高,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巧合。
无论是哪条路线,都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位前辈,绝非困于宅院、目光短浅之人。他\/她是一位真正的探索者和冒险家,目光早已超越了高墙宫墙,投向了浩瀚的海洋和未知的世界。他\/她试图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几颗花种,更是打破这个封闭世界格局的“钥匙”,是能够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希望!
那么,前辈成功了吗?
他\/她如今何在?
为什么只有波斯菊这种观赏花卉似乎流传了下来?那些更能填饱肚子、更能创造价值的作物,是被前辈刻意隐藏了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公之于世?还是在传播的过程中,遭遇了无法想象的阻力——可能是来自保守势力的打压,因为这些“异类”作物被视为“不祥之物”;可能是因为种植技术未能成功推广,导致作物夭折;甚至可能是前辈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异常”,遭到了迫害,最终壮志未酬,只留下这几株波斯菊,在岁月中默默绽放。
林苏感到一阵心悸,仿佛看到了历史迷雾中那个孤独而倔强的身影。他\/她或许也曾像自己一样,怀揣着超越时代的梦想和知识,或扬帆于惊涛骇浪,或周旋于诡谲朝堂,试图将文明的种子播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然而,个体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何其渺小,何其脆弱……
林苏在庄子里暗中打探了好几日,老农说这花是“野地里自长的”,花匠称“打从记事起就有”,连几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也只含糊其辞,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眼看线索就要中断,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波斯菊的传播史,云舒却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找到线索的兴奋:“姑娘!姑娘!庄子最西头守废弃砖窑的韩老倌,他说小时候听太爷爷讲过这花的来历!”
林苏精神一振,立刻带着云舒避开旁人,循着荒草掩映的小路来到砖窑旁。夕阳把破败的窑身染成赭红色,一个穿着打补丁短褂的老头正蹲在窑口抽旱烟,满脸褶子像刻满了岁月的纹路,唯独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透着股阅尽世事的通透。
见到林苏这位侯府小姐,韩老倌连忙拘谨地站起身,粗糙的手在衣角蹭了蹭,躬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林苏让云舒递过一块碎银子,语气温和得没有半分架子:“老伯,听说您知道那种开着各色小圆花的来历?”
韩老倌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他咂巴了一口旱烟,烟杆在窑壁上磕了磕,缓缓吐出的烟雾裹着岁月的尘埃,沙哑的声音带着讲述古老传说的神秘感:“小姐问这个啊……那可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儿喽,得追溯到俺太爷爷那辈儿。”
他顿了顿,陷入悠远的回忆:“太爷爷说,咱们这地界,百十来年前出过一个怪人。姓啥记不清了,好像是姓陆,又像是姓卢,就记得名儿叫‘飞’!对,路飞!”老头发音含糊,却字字清晰地砸在林苏心上。
路飞?!
林苏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这个名字太具有标志性了,绝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本土名字!她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示意老头继续说下去。
韩老倌没注意她的异样,自顾自往下讲:“那路飞啊,是个顶古怪的人!他不跟村里人扎堆,整天蹲在河边琢磨,嘴里总嚷嚷着要当什么‘海上的王’,一门心思想造大船,去征服大海!”
“后来呢?”林苏的声音有些发紧,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后来他还真就造了船!”韩老倌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混合着敬畏和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知道从哪儿凑了木料,找了几个胆大不要命的后生,叮叮当当造了艘老大的船,然后就带着人出海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年,村里人都以为他早喂了海龙王,谁能想到,三十年后他居然回来了!”
“回来时又黑又瘦,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跟有火在里头烧似的。”他比划着,“他带回来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用小油布包得严严实实,宝贝得不得了!有从来没见过的植物种子,有奇形怪状的贝壳,还有些动物——有的羽毛艳丽得像彩虹,有的性子温顺,见了人也不躲。小姐问的这种花,就是他当年带回来的!当时带了好多种,就这种最泼皮,撒在地里不用管,来年就开得泼泼洒洒,慢慢就长遍了庄子。”
“那其他的植物和动物呢?”林苏急切地追问,她更关心那些可能解决温饱、创造价值的物种。
韩老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唉,可惜喽!咱们这儿的水土,跟海外仙山到底不一样。好多植物娇贵得很,种下去没几天就蔫了,浇多少水都没用;那些动物更别提了,有的水土不服病死了,有的怎么也不留种,到最后啥也没留住。也就这种花,还有另外一两种不挑地的野草似的植物,活了下来。”
这个结果让林苏心头一沉。果然,物种引进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带回来”,水土适应、种植技术、环境匹配,每一环都是难关,前辈当年想必也经历了无数次失望。
“那那位路飞,他后来怎么样了?”这是林苏最关心的问题,她想知道这位同为穿越者的前辈,最终走向了何方。
韩老倌的眼神变得有些唏嘘,抽旱烟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啊……回来待了不到一年。把带回来的东西能种的种,能养的养,还跟村里人讲好多海外的怪事海里有比山还大的鱼,有会说话的动物……听得人一愣一愣的,有的信,有的当他疯了。”
“可第二年开春,他就又走了。”韩老倌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复述什么神圣的誓言,“临走前,他站在河边,对着大海的方向喊:‘这里的海太小了!我要去征服更伟大的航道!找到最终的宝藏!’ 然后就驾着那艘修修补补的船,再次出海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故事讲完了,砖窑旁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呜声,像是在为那个远去的身影叹息。夕阳渐渐沉下,把波斯菊的影子拉得很长,花瓣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带着一种无言的悲壮。
林苏站在原地,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路飞!
鲸鱼!
海岛!
伟大的航道!
最终的宝藏!
这些只存在于《海贼王》动漫里的关键词,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几乎已经明示了这位前辈的身份——他不仅是穿越者,更是一位把动漫梦想搬进现实的狂想家!他带着对自由与冒险的执着,在这个封闭的封建时代,硬生生闯出了一条出海探索的道路。
他带回波斯菊,尝试引进其他物种,证明他并非只有浪漫的空想,也有务实改变世界的心愿。但他的终极目标,显然更偏向于个人的冒险与探索,那片浩瀚的海洋,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而他的失败——大部分物种未能存活,以及最终的消失——再次出海未归,也清晰地揭示了在这个时代,个体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推动文明进程的艰难与悲壮。没有技术支持,没有团队协作,没有合适的环境,再伟大的梦想也可能折戟沉沙。
林苏缓缓蹲下身,轻轻抚过一朵波斯菊柔软的花瓣。花瓣带着暮色中的微凉,却仿佛还残留着前辈穿越重洋的温度。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观赏植物,而是一位穿越者存在过的证明,是他梦想与现实碰撞后留下的遗骸,是勇敢尝试后孤独的纪念碑。
那位名为“路飞”的前辈,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而绚烂,用一生践行了“自由与冒险”的信仰。而他留下的这簇波斯菊,却为后来穿越者照亮了前路,让她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方向——那是一条或许没有波澜壮阔的航海,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却更需要耐心、智慧与扎根于泥土的坚韧,同样艰难,也同样值得坚守的道路。
晚风渐起,吹动着漫山遍野的波斯菊,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也像是在为那位远去的航海家,唱响一首跨越百年的挽歌。林苏站起身,眼底的迷茫早已褪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转身朝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暮春的阳光洒在沈家桑园,千株桑树亭亭如盖,新绿的桑叶缀满枝头,却掩不住园内的散乱——女工们三三两两扎堆闲聊,采摘的桑叶混杂堆放,外围还有几个闲汉探头探脑,眼神在人群与桑叶间游移。林苏站在土坡上,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亟待整顿的园子。墨兰站在她身侧,看着女儿稚嫩却透着沉稳的侧脸,心中那点因桑园乱象而起的焦躁,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母亲,您看,”林苏抬起纤细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指点着园内景象,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桑园眼下看着人多,实则一盘散沙。要想盘活它,关键在‘定规矩,明赏罚,提效率’。”
林苏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眼神活络、手脚麻利的管事媳妇身上,开口吩咐:“张嫂子,劳烦你去取纸笔来,简单画下桑园的大致轮廓。”待张嫂子应声离去,她转向所有女工,声音清晰地传遍园子:“从今日起,桑园实行‘分区包干制’!”
她指着远处的田埂与树行:“我们按桑树的长势、品种和地势,划分成六片区域。每片区域分配一个小组,每组五人,由小组内推选一人当组长。组长负责统筹,组内再明确每个人负责哪十行桑树——浇水、施肥、除虫、采摘,全由责任人一管到底。”
林苏顿了顿,加重语气:“做得好,奖励归个人与小组;若是哪片区域的桑树出了病虫害,或是桑叶产量不达标,只追究该区域组长与责任人的责任,绝不牵连其他区域的姐妹!”
这话一出,女工们顿时面面相觑。往日里吃惯了大锅饭,干多干少、干好干坏一个样,不少人都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如今责任到人,既断了“搭便车”的念想,也免了“替人背锅”的顾虑,一些精明的女工眼中已开始泛起思量,原本松散的站姿也悄悄挺直了些。
张嫂子很快拿着草图回来,林苏接过看了一眼,便递给身旁的云舒:“按方才说的,标注好六个区域。”随后她走到一棵长势旺盛的桑树前,踮起脚尖摘下三片叶子,转身面向女工们展示:“大家看清楚了——这片嫩绿透亮、刚展开的,是顶芽下第一、二片叶,最是鲜嫩多汁,蚕宝宝最爱吃,这是‘头等叶’;”
她举起第二片深绿色、叶片舒展的叶子:“这种颜色深绿、叶脉分明的,是‘二等叶’,养分充足,适合三龄以上的大蚕;”最后,她拿起一片边缘泛黄、叶片稍显蜷曲的叶子:“这种叶边发黄、或是有虫蛀、破损的,是‘等外叶’,蚕吃了不易消化,尽量不采。若实在要采,便单独存放,后续看看能否用来喂养家禽或是沤肥。”
说话间,星辞已带着几个小丫鬟搬来十几个新竹筐,每个筐沿都缝着不同颜色的布条。“红色布条的筐,专放‘头等叶’;黄色的放‘二等叶’;白色的放‘等外叶’。”林苏指着竹筐强调,“采摘时必须按标准分类放置,若是发现混放、错放,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便扣罚当日半成文钱!”
墨兰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她掌管中馈多年,深知“分类”与“标准”是理家的根本,却从未想过能如此细致地用在桑园采摘上。看着女儿条理清晰地讲解,她心中愈发感慨:不愧是我生的孩子。
“光有责任还不够,还要有奔头。”林苏的目光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工们,抛出了最核心的激励措施,“从今日起,每日收工后,由张嫂子和周妈妈一起清点各区域的桑叶——既看数量,也看质量。‘头等叶’占比超过七成、且无混放情况的,个人奖励五个铜钱;小组整体产量最高、质量最好的,组长奖励五个铜钱,组员每人奖励三个铜钱。”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三个铜钱足够买两个白面馒头,五个铜钱更是能给家里的孩子扯半尺花布!
“还有,”林苏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几分鼓舞,“连续五日被评为‘最优个人’的,额外奖励二十个铜钱;连续十日被评为‘最优小组’的,全组每人额外奖励十五个铜钱!”
这下,连最沉稳的女工都按捺不住了,交头接耳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二十个铜钱,抵得上小半日的工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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