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新芽破土，旧壤生波（2/2）

当一名年轻的实科中试者带着测量工具和算盘来到府衙，仅用数日便重新勘测、核算，拿出了一份数据详实、预算精准的方案时，知府大为惊叹。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种“新学问”在实务中的巨大价值。基层治理对专业化人才的需求，正在为“实科”毕业生提供最坚实的立足之地。

一些大家族内部，也因科举新策而暗流涌动。

传统的资源倾斜向最有希望中进士的嫡系子弟。如今，一些在“实学”上展现天赋的旁支子弟，看到了新的希望，开始争取家族资源（如聘请西席、购买书籍）的支持。这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家族内部关于资源分配与未来投资方向的争论。

“将那算学先生也让与三房几日吧，听说他家小子于此道颇有灵性，将来若能在船厂或银号谋得职位，于家族亦是一大助力。”某位较为开明的族老提议。

“哼，旁门左道！家族荣耀，还需靠正途科举！”守旧的派系则坚决反对。

这种内部的博弈，虽不为人知，却在无数个家族中悄然上演，缓慢地改变着宗族内部的力量格局和资源流向。人才的选拔机制变革，最终将深刻影响社会资源的再分配与阶层流动。

林凡密切关注着各地的反馈。他深知，打破千年积习绝非易事，必然会遭遇反弹，也会产生新的问题。但他更看到了积极的一面：那些因实科而得以崭露头角的寒门子弟，那些开始尝试新式教育的地方书院，那些在实务中渴求新知识的地方官员。

“仅仅开设一科还不够，”林凡在写给宸亲王的信中提到，“需配套以新式学堂、专门教材、乃至后续的职官培训体系。此非一代人之功，需持之以恒，方能使新学血脉，真正融入国体。”

他指示格物大学堂，加快编纂更适合蒙学、中学阶段的“新学”基础教材，并开始筹划在几个主要行省，试点设立官督民办的“新式中学堂”，系统培养实学基础人才。他的目光，已从一次考试的成败，投向了更为长远的教育体系重塑。

夜色中，林凡与顾莲舟在庭院漫步。

“听闻今日又有几位地方官员上书，请求选派实科人才。”顾莲舟道，“看来夫君所倡新策，已初见成效。”

林凡颔首：“成效初显，然根基未稳。旧观念之顽固，超乎想象。如今之象，如同春冰乍裂，看似生机勃勃，实则下方依旧是厚重冰层。需以更多实绩、更长时间，方能使其彻底消融。”

他停下脚步，望着格物大学堂方向那片不眠的灯火：“但我相信，方向是对的。你看那些灯火下苦读的学子，他们心中所怀，已非仅仅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旧梦，更有‘格物穷理、经世致用’的新志。这，便是希望所在。”

科举新策如同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一条新的晋升通道，更撬动了整个社会对知识、对人才、对前途的固有认知。新芽已在旧壤中破土，尽管周遭尚有寒流与板结的土块，但生长的力量，已然不可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