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海疆惊雷,朝堂暗涌(2/2)
林凡再道:“至于‘妇人悬梁’——王睿。”
王睿出列:“陛下,臣奉林阁老之命查验此事。所谓悬梁妇人,实为陈家妾室刘氏,因与管家私通被主母察觉,羞愤自尽。死亡时间为清丈开始前三日,与新政无涉。此事青州仵作有验尸记录,刘氏娘家亦有证词。”
铁证一环扣一环。程文瑞身后已有言官开始动摇。
但程文瑞不愧是老辣御史,忽转话锋:“便算青州之事你有理,那新政根本之弊又如何?你设检验所,让工匠与士子同席;开格致实科,让匠户之子与读书人同考;如今更要立《商事公证法》,让商贾之事凌驾于礼法之上!林凡,你这是要颠倒千年纲常,以器灭道!”
这话击中了许多守旧文臣的隐忧。殿内气氛再紧。
林凡沉默片刻,忽然问:“程御史可读过《周易》?”
程文瑞一愣:“自然读过。”
“《系辞》有言:‘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林凡朗声道,“但同一篇亦言:‘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可见器非道敌,器为道用。若无耒耜,神农何以教耕?若无舟车,轩辕何以服四方?若无纸笔,孔子何以传《春秋》?”
他步步向前,目光扫过众臣:“今我朝之器,落后于西洋。黑水洋之败,将士血染沧海,殿下身负重伤——皆因船不及人坚,炮不及人利!此时若空谈‘道器之辨’,与坐以待毙何异?!”
声音在殿中回荡。不少曾亲历黑水洋之痛的武将眼眶发红。
程文瑞咬牙:“强词夺理!你让匠户之子与士子同考,就是坏祖宗法度!”
“祖宗法度?”林凡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册子,“程御史可知,太祖洪武年间定制:凡通晓天文、历算、兵法、医药者,可由地方官举荐,经考核后入钦天监、兵部、太医院任职,不囿于科举——此乃《洪武宝训》所载。太祖亦曾言:‘实用之才,不拘出身。’程御史指责我坏祖宗法度,是在指责太祖吗?”
这一击极重。程文瑞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竟一时语塞。
高拱此时终于睁眼,缓缓出列:“陛下,老臣有言。”
“高先生请讲。”
“程御史所忧,在于‘变之太快,恐失其本’。林阁老所为,在于‘时不我待,必争其先’。二者皆有道理。”高拱声音沉稳,“然老臣近日思之:西洋之威胁,非虚言也。韩文远随探索舰队归来,带回紧要情报——老臣已先行阅过。”
皇帝挑眉:“哦?”
高拱从袖中取出一份节略——正是韩文远情报的摘要,显然林凡已提前与他通气。
“西方三国集结舰队,意图在我铁甲舰成军前摧毁造船根基。此非内政之争,乃生死存亡之战。”高拱抬眼,目光如古井,“当此之时,若仍纠缠于‘匠户可否参考’、‘商贾可否公证’,无异于房梁将塌,却争论屋内桌椅该如何摆放。”
他转身,看向程文瑞:“程御史,你之忠心,老夫不疑。但忠心若用错了地方,便是误国。”
程文瑞浑身一震。
高拱向皇帝躬身:“老臣建议:新政当继续,但须设‘谏议缓冲’——凡重大改革条款,颁布前交由都察院、六科廊议论半月,汇集异议,酌情修改。如此,既不失急迫,亦不损众议。”
这是妥协,更是台阶。
皇帝深深看了高拱一眼,缓缓点头:“准奏。程文瑞等人,死谏虽过,忠心可悯,罚俸一年,回去思过。青州之事,林凡处置得当,有功无过。韩文远远航有功,擢升格物大学堂海外情报司主事,赐绯袍。”
他顿了顿,声音转厉:“至于西方舰队威胁一事……林凡。”
“臣在。”
“朕命你总领海防整备,宸亲王协理。三年内,我要见到五艘‘启明’级铁甲舰成军,沿海炮台全部换装新炮。钱粮、人力,朕给你特旨调拨。”皇帝起身,龙袍拂动,“告诉他们——大晟的海,不是谁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臣,领旨!”
退朝钟声响彻紫禁城。
林凡走出太和殿时,程文瑞还跪在原地,背影佝偻。高拱经过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文瑞,该放手时,须放手。”
程文瑞没有回应。
林府·亥时
烛光下,林凡、韩文远、朱载堃对坐。
“高阁老今日出乎意料。”朱载堃沉吟,“他向来保守,此次竟主动为你说话。”
“因为他看懂了那份情报。”林凡摩挲着茶杯,“高拱是务实派。当威胁真实到足以亡国时,他会选择先保国,再论道。今日他给程文瑞台阶,也是给所有守旧派台阶——让他们慢慢转身,而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
韩文远轻声道:“但西方协会不会罢休。他们扶持的,恐怕不止郑继这种明面上的棋子。”
“当然。”林凡抬眼,“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
“第一,海防加速。石磊的黑油研究要秘密进行,同时‘启明’号海试数据严格保密,对外放出假情报——就说轮机故障,工期延误。”
“第二,内查。赵虎,你与文远的情报司合作,深挖朝中、地方可能被西方渗透的官员。尤其是与海贸、矿务、工部相关的。”
“第三,”他顿了顿,“教育改革要提速。高拱给的‘谏议缓冲’是双刃剑,我们不能让保守派借此拖延。所以——怀瑾。”
一直静坐旁听的林怀瑾抬头:“父亲。”
“你的‘学生议事堂’模式,该升级了。”林凡目光深邃,“我要你在格物大学堂发起‘新政青年会’,吸纳各省优秀学子,不仅议技术、议商事,更要议海防、议外交、议国策。你们提出的方案,只要合理,我可直呈御前。”
怀瑾眼睛一亮:“这是……培养下一代改革骨干?”
“更是制造舆论新风。”林凡道,“当满朝文武还在争论‘匠户可否参考’时,要让天下听见年轻一代的声音——他们关心的是‘如何造出更好的船’、‘如何让百姓吃饱饭’、‘如何不让黑水洋之耻重演’。这股力量,将比任何圣旨都更有力。”
窗外月色清冷。
朱载堃忽然问:“老师,若三年后,西方舰队真来了……我们有几成胜算?”
林凡沉默许久。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至少,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踏进这片海,必须付出血的代价。而每流一滴血,大晟的子子孙孙都会记住:自强不是选择,是生存。”
他吹灭蜡烛。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