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毒影与光刃·燃烧的举火者(1/2)
林府书房·清晨
林凡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太阳穴。这已经是连续第七天,他在寅时初刻就莫名醒来,再难入眠。白日里常感精神不济,提笔时指尖偶有微颤。
太医请脉三次,只说“劳累过度,心血耗损”,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药服下,似有好转,但次日又复如故。
顾莲舟端来参汤,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忧心忡忡:“夫君,这几日你气色愈发差了。朝中事务再忙,也该顾惜身子。”
“无妨。”林凡勉强笑笑,端起汤碗。汤是府中厨娘精心熬制,用了上等人参、黄芪、枸杞。他饮下,却觉口中残留一丝极淡的苦味——不是药材的苦,更像是……金属的涩?
他未及细想,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赵虎面色凝重地进来,瞥了顾莲舟一眼。
“莲舟不是外人。”林凡示意他直言。
“阁老,暗香阁那边……有异动。”赵虎压低声音,“昨夜丑时,有三辆马车从后门进出,载货沉重,车辙很深。今晨属下派人伪装成收夜香的查看,见后院有新翻泥土痕迹,疑似埋了东西。”
“埋了什么?”
“不知。但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属下半年前在通州码头见过——当时他正与一个红毛夷商人交接货物。”
林凡眼神一凛:“埋东西……是要销毁证据,还是要隐藏什么?”
他忽然问:“杨廷和这几日如何?”
“闭门谢客,称病不出。但据盯梢的兄弟说,每日都有不同大夫进出杨府,开的方子却都是寻常补药。”
太正常了,反而反常。
林凡起身,忽然一阵眩晕,扶住桌角才稳住。顾莲舟急忙上前搀扶,触到他手腕时,脸色骤变:“夫君,你的脉象……”
“怎么了?”
顾莲舟自幼随父学医,虽不精深,却也通晓脉理。她再探,脸色愈发苍白:“脉象沉细而涩,似有瘀滞之象。但……这不该是劳累所致。”
她猛然想起父亲顾慎言留下的医案中,曾记载一种海外奇毒:中毒者初时精神萎靡、指尖微颤、口有金属涩味,三月后心肺衰竭而死,脉象正是“沉细而涩”!
“夫君!”她声音发颤,“你可能……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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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亥时三刻
顾莲舟换上一身深色婢女装束,脸上抹了灶灰,在赵虎安排的两名女暗卫护送下,从林府后门悄然离开。
她们的目标是暗香阁——但不是正门,而是隔壁一家绸缎庄的屋顶。赵虎已买通绸缎庄掌柜,并布置了接应。
“夫人,从这里能翻到暗香阁后院。”一名女暗卫指着屋脊,“但下面可能有守卫。”
顾莲舟深吸一口气:“按计划行事。”
三人如夜猫般在屋顶移动。暗香阁后院果然有两名护院值守,但此时正凑在一起喝酒赌钱,警惕性不高。
顾莲舟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这是石磊给的“迷神散”,能让人短暂昏睡。她将药粉装入竹管,轻轻吹出。
药粉随风飘下,两名护院打了个哈欠,渐渐伏在桌上不动了。
“药效只有一刻钟。”顾莲舟低声道,三人迅速滑下屋檐,潜入后院。
新翻的泥土就在墙角槐树下。女暗卫取出短铲,小心挖掘。挖至三尺深时,铲子碰到硬物——是一口铁皮箱。
箱子不大,却异常沉重。三人合力抬出,开锁。
箱内分两层:上层是账册、书信;下层……是金条与珠宝,还有几件明显是西洋制式的精巧仪器。
顾莲舟快速翻阅账册,越看心越惊——这不仅是暗香阁的私账,更记录了数十名朝中官员、地方大员在暗香阁“寄存”财物、购买违禁品的明细。其中不少人,表面上都是清流君子。
而书信更触目惊心。有一封落款“信天翁”的信中写道:“……杨公不必忧心,令孙之事,吾等自会料理。待大事成后,南洋三岛,可为杨氏永业。”
杨公?令孙?
顾莲舟脑中飞快串联:杨廷和、其子杨慎、其孙杨继……暗香阁店主陈老板就是杨继!
所以杨廷和通夷,是为了给孙子、给家族谋后路?
她继续翻找,忽然在一叠信纸下摸到一个硬物——是一枚玉佩,与自己那日在杨府书房见到的“忠勤体国”玉佩一模一样,只是挂绳是普通的丝绳,并无血迹。
这是……仿制品?还是备用品?
正思忖间,后院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快走!”女暗卫急道。
但来不及了。灯笼火光从月门透入,五六名护院已堵住退路。为首者正是杨继,他面容温雅依旧,眼神却冰冷如刀。
“林夫人深夜造访,有失远迎。”杨继微笑,“只是这般梁上君子的行径,未免有失身份。”
顾莲舟冷静地将玉佩塞入怀中:“陈老板,或者说……杨公子。你祖父知道你在做这些事吗?”
杨继笑容一僵:“夫人还是先担心自己吧。拿下!”
护院一拥而上。两名女暗卫拔刀迎战,但寡不敌众。
危急关头,墙头忽然响起弓弦声——三支弩箭精准射倒三名护院。赵虎带人从天而降!
“夫人先走!”赵虎护在顾莲舟身前,与杨继对峙。
杨继后退两步,忽然吹响哨子。暗香阁内涌出更多人手,其中竟有两人手持西洋火铳!
“赵指挥使,你真以为我就这点准备?”杨继冷笑,“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火铳瞄准。赵虎脸色剧变——如此近距离,火铳几乎必中!
千钧一发之际,暗香阁前院突然传来喧哗,有人高喊:“走水了!前厅起火了!”
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杨继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混乱中,赵虎护着顾莲舟撞开后墙,冲入小巷。身后传来杨继气急败坏的吼声:“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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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格物大学堂正门
火把如林,映照着上千张愤怒的面孔。蜡烛行会的人来了,不止他们——还有灯笼匠、灯油贩、甚至一些靠夜间打更巡视为生的底层役夫。人群黑压压地堵在学堂门前,吼声震天。
“砸了这些妖灯!”
“还我们饭碗!”
王秉仁站在人群前,这次他身后多了几个身穿绸衫、看似读书人模样的人,正低声指点他说话。
“诸位!”王秉仁嘶声喊道,“格物大学堂仗着朝廷撑腰,弄出这些妖灯,是要逼死我们这些手艺人!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砸了这学堂,烧了那些妖器!”
人群骚动,开始向前推挤。守卫学堂的兵士只有五十人,面对上千民众,显得单薄无力。
林怀瑾站在学堂台阶上,许长青与十几名学子持木棍站在他身后。年轻人脸上有紧张,但无人后退。
“王会首!”林怀瑾提高声音,“三日前我说得很清楚——格物大学堂愿免费培训,授新职衔,保你们生计。是你们自己不愿来,今日反倒聚众闹事,是何道理?”
“培训?”人群中有声音讥讽,“让我们这些做了几十年蜡烛的老匠,去学什么‘电’?笑话!我们就会做蜡烛,别的不会!”
“那就学!”林怀瑾斩钉截铁,“我父亲常说,这世上没有学不会的手艺,只有不愿学的懒汉!电弧灯是大势所趋,你们今日砸了它,明日还会有,后日全天下都会点亮!你们砸得完吗?!”
这话激怒了人群:“小子猖狂!”“打他!”
石块飞来,砸中林怀瑾额头,血顿时流下。许长青急忙上前:“林兄!”
林怀瑾抹了把血,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们打我,灯就会灭吗?!不会!光已经点亮了,就再也不会熄灭!你们今日可以砸了这里,但你们砸不碎一个道理——时代在变,不跟着变的人,就会被淘汰!”
他指着远处那几盏仍在发光的电弧灯:“那光,能让孩子夜里读书不伤眼,能让妇人夜行不怕黑,能让商铺多做两个时辰生意!你们为了自己那点手艺,就要让全京城的人继续活在黑暗里吗?!”
人群中有片刻寂静。有些人低下头。
但王秉仁身后的“读书人”低声说了几句,王秉仁又喊道:“别听他妖言惑众!这些官家子弟,哪懂我们百姓疾苦!砸!”
人群再次涌动,眼看就要冲破防线。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禁军跑步入场,盔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为首者竟是宸亲王朱载堃。
“本王看谁敢动!”朱载堃厉声喝道,目光扫过人群,“聚众冲击朝廷学府,形同谋反!王秉仁,你可知罪?!”
王秉仁脸色惨白,但仍强撑:“殿下!我们是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朱载堃冷笑,“本王查过,蜡烛行会去年盈余三万两,你王秉仁私吞一万五千两!你那些匠户,有几个真正活不下去的?!”
他展开一份账册:“这是行会内几位老师傅联名告发的证据——你克扣工钱、虚报成本、私卖行会库存!今日闹事,不过是想借机掩盖你的贪腐!”
反转来得太突然。人群中许多匠户愣住,看向王秉仁的眼神变了。
“你……你血口喷人!”王秉仁慌了。
“是不是血口喷人,去衙门说!”朱载堃挥手,“拿下!”
禁军上前。王秉仁身后的“读书人”想溜,却被早就盯着的暗桩按住——正是程文瑞的门生。
“程御史的人?”朱载堃眼神更冷,“好啊,原来这场闹事,是有人背后指使。一并带走!”
人群开始散去,许多人面带羞愧。
林怀瑾捂着伤口,看着这一幕,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沉重。光要照亮前路,就必然刺伤某些人的眼。这道理他懂,但当血真正从自己额头流下时,才明白改革二字,到底有多重。
朱载堃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做得不错。但你父亲若在,会告诉你——对付这种人,不能只讲道理,更要抓他们的把柄。改革需要热血,也需要手段。”
林怀瑾点头,望向皇宫方向:“殿下,我父亲他……”
“他自有安排。”朱载堃低声道,“你先处理好伤口。今夜……恐怕还有更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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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密室
顾莲舟带回来的玉佩被放在灯下仔细检查。林凡虽精神不济,但眼神依然锐利。
“这玉佩是仿的。”他仔细摩挲玉质,“但仿得很真,若非见过真品,难以分辨。”
赵虎道:“真玉佩在杨廷和手中,绳结有血迹。仿玉佩在暗香阁,无血迹。这说明……”
“说明杨廷和可能也被蒙在鼓里。”顾莲舟接话,“杨继用仿玉佩与西方联络,真玉佩仍在祖父手中。若事发,杨廷和可用真玉佩自证清白,而杨继……”
“而杨继早就备好了退路。”林凡冷笑,“好一出金蝉脱壳。杨廷和若知情,是同谋;若不知情,就是被亲孙子利用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带血丝的痰。
“夫君!”顾莲舟急忙扶住他,“必须立刻查明你所中之毒!”
林凡摆手,强撑着取出纸笔,写下几个名字:“赵虎,你速去查这几人——都是给我诊过脉的太医,还有府中厨娘、采买管事。毒从口入,必是内贼。”
他又写下一份药方:“莲舟,按这个方子抓药,要隐秘。这是前朝解毒秘方,对多种慢性毒物有效。无论是不是渐衰散,先服了再说。”
顾莲舟接过方子,手指颤抖:“若真是渐衰散……有解吗?”
“有。”林凡目光沉静,“但需要三味主药:百年雪莲、南海蛟血、西方‘链霉素’。前两者尚可求,最后一种……”他看向韩文远。
韩文远咬牙:“学生立刻联络南洋眼线,重金求购!”
“来不及。”林凡摇头,“链霉素是西方严格管控的军用药,纵有也运不进来。而且……下毒者不会给我时间。”
他忽然笑了,笑容中有种看透生死的坦然:“但我若现在就死,正中他们下怀。所以,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他们计划的时间里。”
他强撑着站起:“赵虎,按计划,对外宣布我病重,需静养十日,期间由宸亲王暂代自强衙门事务。”
“阁老,你这是……”
“引蛇出洞。”林凡眼中寒光闪烁,“我‘病重’,杨继必会加紧行动,杨廷和也会露出破绽。而你们……要在十日内,拿到解药,或者找到下毒者。”
他看向顾莲舟:“莲舟,暗香阁的账册和信件,立刻抄录副本,正本妥善藏好。那些东西……是能掀翻半个朝堂的炸药。”
“夫君放心。”
林凡最后望向窗外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一局,到了赌命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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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书房·子夜
杨廷和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子,手中的茶盏“哐当”落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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