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风暴之眼(2/2)

满堂皆惊。白鹭瞳孔骤缩:“顾夫人?您怎么——”

“来拿回我丈夫的遗物。”顾莲舟径直走向那卷证词,在众人尚未反应时,已将其投入炭盆!

火焰腾起,纸页蜷曲。

老妪尖叫:“那是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顾莲舟转身,目光如冰,“唯一的谎言?还是唯一伤害他的利器?”

她扫视三位长史:“诸位王爷想知道林凡是谁?那我告诉你们——他是让十万流民有饭食的人,是让孩童夜里有灯读书的人,是让大晟战舰不惧西洋炮火的人。”

炭盆中,证词化为灰烬。

顾莲舟从袖中取出另一卷纸:“这才是真正的林凡遗物——《煤油灯全国推广善后细则》,上面有他对桐油匠、烛匠的每一条安置方案。三位王爷若真关心民生,不妨看看这个,而不是纠结一个人的来历。”

白鹭脸色铁青,突然吹响哨子。窗外黑影闪动,杀手跃入!

但几乎同时,韩文远破窗而入,身后“驿路通天”死士如鬼魅现身。刀光剑影,血溅珠帘。

韩文远(格杀一名杀手,护在顾莲舟身前): “白鹭先生,或者说……冯保的义子冯鹭?令尊当年走私倭铳的铁证,我已从刑部密档取出。你想看吗?”

白鹭狂笑:“韩文远!你以为赢了?今夜子时,满月当空,京师三百植入者将同时‘自爆’!那将是送给大晟的盛大烟花——”

话音未落,远处钟楼传来亥时的钟声。

紧接着,夜空被无数暖黄色的光点照亮。

不是爆炸。

是灯。

煤油灯。

秦淮河两岸,千家万户的窗口,一盏接一盏亮起了煤油灯。 那是石磊和学生们三日不眠不休,免费发放、教习安装的成果。光点连成星河,倒映在河水里,整座金陵城亮如白昼。

河畔有孩童的欢呼传来:“娘!我看清书上的字了!”

白鹭僵在原地。

顾莲舟轻声道:“你看,这就是林凡带来的光。你想用阴谋遮蔽它,但百姓……用灯火回答了。”

韩文远一挥手,死士擒住白鹭。老妪瘫倒在地,喃喃:“少爷……少爷若知道这么多人因他有了光……”

“他知道。”顾莲舟望向北方,那是京师的方向,“他一直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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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四月二十,子时

地点: 渤海海峡,“惊涛号”铁甲舰

满月悬于海天之间,银辉洒在黑色浪涛上。西方联合舰队六十艘战舰已呈半月形包围而来,探照灯的光柱如巨兽之目。

戚金忠(嘶吼): “林侍讲!敌旗舰‘海神号’已进入我潜艇伏击区!但他们的护航舰太多,潜艇可能无法近身!”

林怀瑾站在舰桥,手中握着父亲设计的“水雷阵布防图”。图上有一行小字注解:

“此阵之要在虚实结合。敌若谨慎,则以实雷阻其进;敌若急躁,则以虚雷诱其入。然最终胜负,不在地利,在人心齐否。”

人心齐否。

他想起出航前,泰昌帝密旨中的话:“怀瑾,此战若胜,大晟可得十年喘息;若败,则万事皆休。但朕不要你‘殉国’,要你‘赢’。”

也想起母亲送行时,将林凡那枚“驿”字玉佩塞给他:“你父亲说,这玉佩可通天意。天意是什么?是民心,是同袍之义,是你心中那盏不灭的灯。”

了望哨突然疾呼: “敌舰队分出十艘快舰,直冲我右翼!是冲着‘惊涛’、‘怒浪’来的!”

一切如预判——西方人看穿了两艘诱饵舰。

戚金忠急道:“林侍讲!现在点燃诱饵舰火药,还能阻敌片刻,您快换乘小船——”

林怀瑾却摇头。

他走到传声筒前,声音传遍全舰:“‘惊涛号’全体将士听令:我父林凡曾言,为将者,当与士卒同甘苦,共生死。今日,我不退。”

舰上一片死寂,继而爆发出吼声:“愿随大人死战!”

但林怀瑾下一句是: “但我们不死。”

他指向海图:“敌以为我们是饵,那我们便做真饵——但不是送死的饵,是带毒的饵。戚提督,我记得父亲设计过一种‘粘性燃烧弹’,可附着敌舰燃烧?”

戚金忠一愣:“有!但需接近至百丈内投掷,那是自杀距离!”

“那就自杀式接近。”林怀瑾眼中燃着火,“但不是真自杀——所有水兵撤至下层,只留驾驶组。我们撞向敌旗舰,在最后百丈投弹,然后……弃舰。”

“可舰上满载火药,一旦被引爆——”

“所以要算准时间。”林怀瑾看向月亮,“满月之光下,敌必以为我舰轮廓清晰,放松警惕。但我们连夜将部分火药替换为湿沙,真正的火药……藏在吃水线下。”

他展开另一张图纸,那是林凡从未公开的“沉船雷”设计——舰体沉没后,水压触发装置,可于水下爆炸,掀翻附近敌舰。

戚金忠(震撼): “文正公竟连这一步都……”

“父亲常说,战争不是勇气的比拼,是计算的较量。”林怀瑾深吸一口气,“传令‘怒浪号’:按丙计划,与我舰同步行动。其余二十八舰,待敌阵大乱后,全力突击敌军左翼——那里是佛朗机舰,他们与罗兰素有嫌隙,见势不妙必先退。”

命令下达。海风凛冽。

西方旗舰“海神号”上,罗兰海军上将范戴克正用望远镜观察。 他看见两艘大晟铁甲舰突然加速,不闪不避直冲而来,冷笑:“东方人果然只会蛮勇。所有炮口对准,击沉它们。”

但就在进入射程前一瞬,两艘大晟舰突然同时转向,舰体侧舷打开无数小孔,投出数百个陶罐。

陶罐砸在“海神号”及周围护卫舰上,碎裂,流出黑色粘稠液体。

范戴克一愣:“这是什么——”

“点火。”林怀瑾轻声说。

“惊涛号”桅杆顶端,一支火箭射向夜空,在满月下炸开红色火花。

粘液瞬间燃烧!那火诡异至极,水泼不灭,反而越烧越旺,顺舰体流淌!

西洋舰队大乱。

而此刻,“惊涛号”与“怒浪号”已调转船头,向深海撤退。舰体开始进水——这是自行凿沉。

林怀瑾最后一个离舰,跳上接应小船。回首时,他看见“惊涛号”缓缓沉入波涛,而燃烧的“海神号”正照亮半个海面。

更远处,大晟主力舰队的炮火开始轰鸣,猛攻佛朗机舰群。正如所料,佛朗机人迅速后撤,罗兰右翼暴露。

戚金忠(在小船上激动得发抖): “赢了!我们赢了!林侍讲,您这战术——”

“是父亲的遗产。”林怀瑾望向沉舰处,那里正升起巨大的水柱——沉船雷爆炸了,三艘罗兰护卫舰被拦腰掀起。

月光下,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浪尖,对他颔首。

那不是幻象。是他心中那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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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四月二十一,辰时

地点: 乾清宫西暖阁

泰昌帝(听完所有奏报,沉默良久): “所以,金陵证据已焚,海上险胜,三百植入者无一人伤亡,煤油灯推广……百姓开始接受了?”

韩文远(风尘仆仆刚从金陵赶回): “是。顾夫人当众焚毁证词之举,反赢得士林赞誉,称‘文正公遗孀有大节’。白鹭已押入诏狱,他供出‘烛影’在各省残余据点十七处。”

石磊(坐轮椅被推入): “陛下,所有植入者已安置屏蔽囊。但臣请旨——能否以朝廷名义,将这些孩童收入格物院附属学堂?他们体内铁片虽被屏蔽,仍是隐患,需长期监测。”

林怀瑾(盔甲未卸,身上有海水的咸涩气): “海战虽胜,但‘惊涛’、‘怒浪’沉没,将士殉国二百四十七人。臣请陛下厚恤,并……准臣重建两舰,以慰英灵。”

年轻皇帝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刺破云层,照耀着劫后余生的京师。

“朕常想,林凡公给大晟留下的最宝贵之物是什么。”他缓缓道,“不是铁甲舰,不是煤油灯,甚至不是《新政则例》。”

他转身,目光扫过三人:“是一种可能——一种在绝境中总能找到‘第三条路’的可能。不当场辩驳身世,而焚稿明志;不硬碰铁甲舰,而用沉船雷;不强制推广技术,而先安顿旧业。”

泰昌帝从案头拿起林凡临终前给他的密折,展开最后一段:

“陛下,臣去后,朝局必有反复。然请陛下牢记:治国如治水,堵不如疏,刚不如柔。若有朝一日,新旧之争、东西之辩、忠奸之斗似已无解,不妨回头看看百姓的灯火——那才是最终的答案。”

“传旨。”皇帝声音坚定,“第一,设‘技术转型安抚司’,由石磊领衔,专事旧行业安置;第二,命韩文远组建‘反渗透清剿司’,三个月内扫清‘烛影’残余;第三,准林怀瑾所请,重建‘惊涛’、‘怒浪’,更名‘承志’、‘启明’,并……授怀瑾海军都督佥事,统领北洋水师。”

三人齐齐跪地:“陛下圣明!”

“还有第四。”泰昌帝走到林怀瑾面前,亲手扶起他,“朕要你写一本书,书名就叫……《技术伦理与民生安置:林凡改革得失录》。不避讳错误,不夸大功绩,如实写下这场风暴里每一个人的挣扎与选择。”

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因为后世需要知道,光明从来不是凭空降临的。它是一盏盏灯,由无数双手点燃,有时会灼伤点灯人自己,但最终……会照亮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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