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鸿一舞(1/2)
范蠡的到来与遴选,如同在苎萝村这潭沉寂的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扩散,久久难平。郑旦于溪边那一段别开生面的剑舞,不仅让她自己成功入选,更在村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往日里只觉得郑家女儿活泼伶俐、带着几分男儿气的村人,如今再看她时,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惊异与难以言说的复杂。
入选者的名单在遴选当日下午便张榜公布,郑旦与西施赫然在列,此外还有村中另外两名容貌姣好的少女。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被清晰地划定。
消息传来,郑家小院一片沉寂。郑母的眼泪无声滑落,一边默默为女儿收拾着行囊,将那几件半新的衣裳叠了又叠,一边忍不住低声啜泣。郑父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是他拧成疙瘩的眉头和写满担忧的侧影。
“旦儿……”郑母终究没忍住,拉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那吴宫……听说规矩大得很,你性子又烈,阿娘实在放心不下……”
郑旦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粗糙的手,用力紧了紧,试图传递一些力量给她。“阿娘,放心,女儿晓得轻重。您看,范大夫不是还夸了我吗?”她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甚至带上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得到夸奖后的些许雀跃,“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
她无法告知父母重生与复仇的真相,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抚他们焦灼的心。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心潮却远非如此简单。溪边舞剑,初露锋芒,成功引起了范蠡的注意,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她深知范蠡此人,心思缜密,谋定后动,绝不会仅凭一时印象就下定论。在前往会稽之前,他必定会对入选的几人进行更深入的观察,甚至……是进一步的试探。
果然,在启程的前一日,里正再次传来范蠡的通知:次日巳时,所有入选少女至村中广场集合,范大夫欲再观诸位风仪,并明确行程安排。
这消息如同再次投入静湖的石子,让几位少女本就不安的心,又悬高了几分。谁都明白,这所谓的“再观风仪”,绝非简单的走过场。
西施在家中那面模糊的铜镜前练习了许久。她反复揣摩着最能展现我见犹怜之态的角度,最优雅动人的步态。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极致的柔与美,溪边郑旦的剑舞虽令人意外,但终究偏离了女子应有的柔顺之道。她必须在这场正式的“风仪”展示中,将属于女子的传统之美发挥到极致,重新牢牢抓住范蠡的视线,巩固自己在他心中第一人选的地位。
而郑旦,则在月色下,于自家后院,再次以树枝代剑,将【剑术·基础】与【剑舞感悟】反复融合锤炼。她追求的,不是单纯的优美,而是一种“势”,一种能让人过目不忘、兼具力量与美感的独特风姿。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场展示中,将溪边留下的印象深化、固化,让范蠡彻底认同她的“独特价值”。
次日,巳时。
村中广场再次被清理出来,比初选时更多了几分郑重。范蠡依旧坐在主位,神色温和,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众人时,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审视意味。
四位入选的少女站在场边,气氛微妙。西施今日明显精心打理过,一身素净的衣裙衬得她肤光如雪,发间一朵淡雅的野花,更添几分娇怯。她微微垂首,长睫轻颤,仿佛受惊的小鹿,惹人怜爱。另外两名少女则紧张地绞着衣角,面色发白。
郑旦依旧是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长发利落束起,素面朝天。她站姿挺拔,目光平静地迎向范蠡的视线,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
“明日即将启程前往会稽,”范蠡开口,声音清越平和,“临行前,再见诸位,一为明确行程,二则,”他目光掠过少女们,“吴宫重仪态,讲才情。诸位既入选,便需有所准备。今日,不妨再展所长,让蠡对诸位资质,有更清晰的认知,以便日后安排教习,因材施教。”
他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就是明确的才艺展示了,将直接影响到她们在范蠡心中的分量,乃至未来在越国计划中的定位。
另外两名少女面面相觑,她们除了浣纱织布,哪里学过什么正经才艺?一时急得额头冒汗。
西施却是眸光一闪,心中一定。她上前一步,姿态优美地行了一礼,声音娇柔婉转:“民女西施,愿再为大人献上一段‘浣纱舞’。”
范蠡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期许:“可。”
西施轻移莲步,走至场中。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她微微侧身,双手虚挽,做了一个浣纱的动作,随即,身体如同柔软的藤蔓,随着无形的韵律缓缓舞动起来。
没有乐师,没有华服,但她的舞姿却极具感染力。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回眸,都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与缠绵,将那浣纱女的哀愁与柔美展现得淋漓尽致。长袖虽无,却似有流云环绕;裙摆虽简,却如涟漪荡漾。她将那种弱质芊芊、我见犹怜的风情发挥到了极致,眉梢眼角的轻愁,足以触动任何观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村民们看得如痴如醉,低声赞叹不绝于耳。
范蠡静静地看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此女之柔,之媚,已入化境,确是扰乱君心的绝佳利器。他心中暗忖,西施此女,当为主力。
一舞终了,西施微微喘息,香汗湿鬓,更显娇弱。她盈盈一拜,柔声道:“民女献丑了。”
现场响起一片由衷的赞叹和掌声。
范蠡亦轻轻抚掌,赞道:“妙哉。舞姿翩跹,情致婉转,将越女之柔美诠释得恰到好处,甚好。”他的评价,肯定了西施在传统女子才艺上的巅峰造诣。
西施心中暗喜,谦卑退下。经过郑旦身边时,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郑旦那依旧平静的脸庞,心中那份优越感再次升起。她不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郑旦那套“离经叛道”的剑舞,能比得过她这符合世人对美人所有想象的柔舞。
另外两名少女在西施珠玉在前,更加惶恐,勉强唱了几句不成调的乡野小曲,动作也显得笨拙僵硬,范蠡只是微微点头,未予多评。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郑旦身上。
范蠡看着她,目光中探究的意味更浓。溪边惊鸿一瞥,那带着山野英气的剑舞令他记忆犹新,他很好奇,在这样需要“正面较量”的场合,面对西施近乎完美的传统才艺,这个少女是会退缩,还是会展现出更令人惊讶的一面?
“郑旦,”范蠡开口,语气平和,“你又欲展示何艺?”
郑旦上前一步,姿态依旧从容,声音清亮:“回大人,民女所学,与西施姐姐殊异。民女所长,在于剑器之舞。”
“剑舞?”范蠡眉梢微动,似乎并不意外,但眼神却亮了几分。“溪边一舞,已见风骨。今日可需再借翠竹?”
郑旦却摇了摇头,目光坦然直视范蠡:“溪边以竹代剑,终是形似而神非。真剑方有真意,方能展其精髓。不知大人可否再借佩剑一用?”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
又要借剑?而且还是范蠡的随身佩剑!这郑旦的胆子也太大了!上一次或是偶然,这一次在正式场合再次提出,简直是得寸进尺!
西施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隐隐的嫉妒,她竟然还敢提这样的要求?
范蠡身后的随从面色一紧,手再次按上了剑柄。
范蠡定定地看着郑旦,少女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怯懦或谄媚,只有一种对展示自身技艺的纯粹渴望与自信。他忽然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激赏。
“好!”范蠡竟再次爽快地解下了腰间佩剑,那柄造型古朴的乌木鞘长剑。“剑者,凶器也,亦为君子之器。望你善用之,展其刚柔之美。”
他竟然又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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