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安时的涟漪(1/2)
接连几夜在光屏上的“辛勤耕耘”与那枚“美颜丹”持续发挥的、温和而深远的效力,如同春日里无声无息的细雨,悄然浸润、改变着邢悦的身心。这变化并非戏剧性的脱胎换骨,而是如同被时光和耐心精心打磨的璞玉,一日日、一点点地褪去粗糙的包浆与尘垢,逐渐显露出内里愈发莹润、通透的光泽。连她自己对镜梳妆时,都能感觉到那肌肤日渐细腻的触感,和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因生机充盈而自然流露的莹光。
这日清晨,天色湛蓝,几缕薄云如同上好的白纱点缀其间。邢悦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旧、颜色老气的藕荷色暗纹绫缎上衣,配着月白色的百褶裙,浑身上下除了耳朵上那对小米珠耳塞,再无半点装饰。由王善保家的在前引路,她步履平稳,刻意带着几分拘谨,低眉顺眼地走在通往荣庆堂的青石板路上。晨光熹微,带着暖意的金光洒在抄手游廊的朱红栏杆和琉璃瓦上,也柔和地映照着她低垂的侧脸,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近乎透明的“邢夫人”。
然而,当她迈过荣庆堂那高高的门槛,踏入那间常年弥漫着温暖馥郁百合香的正厅时,一种微妙的、几乎难以用言语捕捉的气氛变化,如同将一颗圆润的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漾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贾母依旧如同定海神针般端坐在正中的罗汉榻上,身上是那件半新不旧、却透着无比厚重底蕴的沉香色遍地金葫芦双喜纹缂丝对襟褂子,额上戴着秋板貂鼠卧兔儿,枯瘦却有力的手指正缓缓捻动着一串油光水滑的迦南香念珠。王夫人坐在下首右侧的梨花木扶手椅上,穿着石青色缂丝八团喜相逢褂子,面容端庄,神色平静,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观音。年仅六岁却已显沉稳的贾珠在一旁的小几上凝神静气地临摹着字帖,四岁的元春则安静地坐在专属的小杌子上,摆弄着一个构造精巧的九连环,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专注。而三岁的贾琏,依旧被奶嬷嬷张氏牢牢抱在怀里,穿着一身大红刻丝小袄,颈戴赤金盘螭璎珞圈,正咿咿呀呀地挥舞着手里的小布老虎,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刚进来的邢悦。
一切都与往常每一次请安时一般无二,构成了一幅富贵祥和、秩序井然的世家晨昏定省图。
邢悦心如止水,依照刻入骨髓的规矩,上前几步,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规规矩矩地跪下,深深磕下头去,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儿媳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福寿安康。”
“起来吧,坐。”贾母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温和,目光似乎并未特意落在她身上。
邢悦依言谢恩起身,垂首敛目,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正准备如同往日般,悄无声息地退到那个属于她的、位于王夫人下首稍远些的固定绣墩上坐下,充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无意间掠过的审视,在她低垂的脸庞和周身气韵上,停留了比往常略长了那么一瞬。
是贾母。
那目光并非锐利如刀,也非充满探究,而是带着久居上位、历经无数风雨后沉淀下来的通透与一种近乎本能的量度,如同经验丰富的老农打量一株长势突然转旺的禾苗,在她低垂的、看似毫无变化的脸庞上轻轻扫过。没有恶意,却足以让心中有鬼的邢悦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强自按捺住瞬间加速的心跳,面上依旧维持着那种近乎呆板的恭顺与木然,甚至刻意将呼吸放得更加轻缓绵长,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这道目光毫无所觉,只是依着惯性,动作略显僵硬地在那绣墩的边缘坐下,依旧是只挨着半边,腰背挺得笔直,一副随时准备起身回话的拘谨模样。
贾母并未立刻移开目光,反而在她坐定之后,又看似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手中捻动念珠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是长辈关怀晚辈的随意,仿佛只是闲话家常:“老大家的,瞧着你这几日气色愈发好了,脸上也见了红润,不像刚来时那般怯生生的。可是近来饮食上顺口了些?或是底下人伺候得经心,用了什么合宜的汤水滋养着?”
来了!
邢悦心中警铃微作,但连日来的心理建设和对各种可能情形的预演,让她此刻并未慌乱。她立刻如同受惊般站起身,动作甚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仓促,微微屈膝,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用那带着几分怯懦、木讷且毫无波澜的声音回道:“劳……劳老太太挂心。府里饮食精细无比,厨下伺候得也极为周到,并无……并无不顺口的。许是……许是妾身愚笨,心无旁骛,不像刚来时那般战战兢兢,如今吃得下也睡得着了,故而……故而精神比刚来时好了些,面色也显得蠢笨些。”
她将功劳完全且彻底地推给了“心无挂碍”和“睡得着”,依旧是那套早已准备好的、毫无新意的说辞。语气干巴巴,措辞甚至有些拙劣(“面色蠢笨”),仿佛贾母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她受宠若惊,又因嘴笨舌拙而不知该如何得体回应,只能笨拙地重复着“吃得好睡得香”这类最朴素的理由。
贾母闻言,脸上那惯常的、仿佛面具般的慈和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她点了点头,目光终于从邢悦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手中的念珠上,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随意:“嗯,心宽就好,眠安则容焕。咱们这样人家,原也不缺什么,你身子骨好了,精神头足了,便是最大的福气,也能更好地伺候赦儿,打理院子里的事务。” 她似乎完全接受并认同了这个解释。在她看来,一个填房媳妇,年纪又轻,初来乍到时水土不服、心思郁结导致面色不佳,如今适应了环境,心绪平复,容光焕发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这点细微的变化,并不值得她这位老祖宗过多耗费心神。她的目光很快便转向了正在临帖的贾珠,语气温和地询问起他今日临的是哪位大家的帖,功课进益如何。
然而,坐在下首的王夫人,那看似一直平静无波、专注于手中茶盏的目光,却在贾母开口问话的那一刹那,就悄然抬起,如同最精准的尺规,落在了邢悦身上,带着一种远比贾母更为细致、持久且暗藏机锋的审视。
王夫人看得比贾母更仔细,也更心存疑虑。
她清晰地记得这位大嫂子刚嫁进来时那副模样——面色是一种缺乏滋养的蜡黄,甚至带着点灰败之气,眉眼间总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怯懦、惶惑和小家子气,穿着那身过于朴素甚至显得有些寒酸的衣裳,站在富丽堂皇的荣庆堂里,活脱脱一个走错了地方的、上不得台面的小户女子,与这满室的富贵格格不入。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不到半月工夫!眼前这人,虽然依旧穿着那身碍眼的旧衣,依旧低眉顺眼,姿态拘谨,但那脸色……却实实在在地不同了!
那恼人的蜡黄竟褪去了大半,肌肤底层透出一种健康的、细腻的白皙,不是那种病态的白,而是莹润的、仿佛透着光晕的白。双颊泛着自然的、如同桃花初绽般的红晕,不再是之前那种缺乏血气、总是显得淡白甚至有些发干的黯淡。眼周那常年萦绕的、显示睡眠不佳的淡淡青黑阴影,此刻竟消散无踪,连带着那双总是习惯性躲闪、带着浑浊和卑微的眼睛,似乎也被仔细擦拭过,变得清亮了不少,虽然依旧习惯性地垂着,却莫名少了些之前的瑟缩与茫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安定之气。整个人,像是被精心侍弄过的花草,虽然品种寻常,不名贵,不娇艳,却因得了恰到好处的阳光雨露和细心养护,从内而外地显露出一种茁壮的、勃勃的生机与活力。
这种由内而外、涉及肌底气色的改变,绝不仅仅是“睡得好”三个字就能完全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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