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温柔的陪伴(1/2)

贾赦在父子互动上受挫后,虽有些许挫败感,但很快便将更多的精力重新投入到与第七关的“鏖战”之中。那幽蓝光屏上的“冰封符文”在他眼中,远比儿子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来得清晰明了。对他而言,攻克关卡、获取实实在在的金银丹药,是更明确、更易见成效的“事业”,关乎他重振东院的宏图,甚至隐隐关乎他在这个家族中憋屈了半生的尊严。至于如何与儿子建立感情,他将其视作一个需要“从长计议”、且颇为棘手的难题,暂时抛在了一边,只每日例行公事般问一句“哥儿今日如何”,维持着表面严父的体面,却也仅此而已。

邢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意外,更不急于求成。她像一位最有耐心的园丁,深知一棵被骤然移栽的幼苗,需要的是适宜的水土、温和的阳光,以及足够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环境,任何拔苗助长的行为都只会适得其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亲近,尤其是对一个刚刚脱离极度宠溺的温室、内心充满不安与茫然的四岁孩童而言,绝非靠几块新奇点心或几句温和话语就能一蹴而就。它需要的是持续的、稳定的、不带任何压迫感的陪伴,如同江南的春雨,细密无声,却能悄然浸润干涸的土地。

于是,她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简单却雷打不动的日程。每日午后,当时辰钟指向未时三刻左右,贾琏睡足了午觉,小脸上还带着红扑扑的睡意,精神头最好的时候,她便会让秋桐去东厢房传话,请奶嬷嬷将哥儿带到正房来,待上大约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这段时间,被她刻意地营造成一个独立的小小空间,不属于严厉而陌生的父亲,不属于需要小心翼翼应对的新环境,只属于他们二人之间,一种缓慢建立、微妙而脆弱的联结。

起初的几天,贾琏依旧带着明显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戒心。他被奶嬷嬷牵着手走进来,总是先飞快地抬起眼帘瞥一眼坐在暖炕上的邢悦,然后便像受惊的小乌龟般迅速低下头,专注地玩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或者更常见的是,紧紧抱着那个从荣庆堂带来的、半旧的布老虎,仿佛那是他唯一熟悉且可信赖的伙伴,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邢悦也从不勉强他,通常只是安静地坐在靠窗的暖炕上,手边放着一个装着针线碎布的笸箩,手里或许是一件正在缝制的衣物,或许只是一块随意练习绣样的素缎。她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平静,既无过分的热切,也无刻意的冷淡,然后或许会轻声吩咐秋桐:“给哥儿倒杯温热的牛乳来,记得放一小勺槐花蜜。”或者,她会打开一个手边的小攒盒,里面是系统出品的、外形做得极其精巧可爱的点心,比如那日贾琏吃过的雪绒云糕,或是新开出来的、做成小蘑菇形状的椰蓉松饼。她并不会殷勤地递到他手里,只是将碟子往他那边推近些许,便又重新拿起针线,仿佛那只是随手之举。

她并不刻意寻找话题,不去问“哥儿今天做了什么?”“可有什么想吃的?”这类可能会让孩子感到压力的问题。她只是让贾琏习惯她的存在,习惯这个宽敞明亮的正房里,有她这样一个气息平和、不会突然发脾气、也不会强行抱他亲他的大人。她像房间里一件沉静的家具,一座稳定的山,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这里是安全的。

如此过了七八日,邢悦敏锐地察觉到,贾琏进来时,低垂脑袋的时间变短了,偷偷打量她的次数增多了,抱着布老虎的手臂也不再那么用力到指节发白。他似乎开始习惯这条从东厢房到正房的固定路线,习惯这个午后时段里安静的氛围。

她觉得,是时候引入一些新的、积极的内容了。

她让秋桐去外书房找贾赦说明了情况,从贾赦那些堆满灰尘、多半是用来附庸风雅的书架角落里,翻出了一些适合孩童启蒙的、带有彩色插画的读物,如《二十四孝图说》,还有一些文字浅显、情节相对简单的神话故事或地方风物志。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光线透过高丽纸糊的窗棂,在炕桌上投下温暖而明亮的光斑,连空气中飞舞的微尘都显得格外清晰。贾琏捧着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蜂蜜牛乳,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被邢悦手中那本摊开的、画着鲜艳彩色图画的书册吸引。那书页上的颜色,比他任何一件玩具都要鲜亮。

邢悦注意到了他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的目光,便放下手中的针线,将书册拿近了些,声音平和地开口,既不像考较学问的老师,也不像刻意讨好的长辈,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分享,仿佛只是在对着窗台上的兰花自语:“琏哥儿,你看这画上的小羊,它的姿势是不是很有趣?它为什么要这样跪着呢?”

贾琏的注意力完全被抓住了,他眨了眨黑琉璃般的大眼睛,诚实地摇了摇头,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邢悦便用她那特有的、轻柔舒缓如春日溪流的语调,讲述了一个经过她简化处理的“羊羔跪乳”的故事。她没有堆砌华丽的辞藻,没有渲染过分的情感,只是平铺直叙地描绘母羊如何辛苦哺育小羊,小羊如何感念恩情,所以跪下来吃奶,以示感激。她甚至没有刻意去强调“孝道”这个词,只是将“感恩”的种子,如同蒲公英般,轻轻吹入孩子的心田。

贾琏听得入了神,连牛乳都忘了喝。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在祖母的荣庆堂,他被无边无际的宠爱包围,听到的多是“心肝肉”、“宝贝疙瘩”之类的昵称,是丫鬟婆子们毫无原则的奉承和小心翼翼的呵护,没有人会这样平心静气地、像对待一个能听懂话的小大人一样,给他讲述一个完整而有寓意的故事。他不知不觉地放下了那只温润的白瓷杯,小小的身子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屁股,靠近了暖炕的边缘,最后干脆用两只小胳膊扒着炕沿,仰起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望着邢悦和她手中那本仿佛藏着无数奇妙世界的书。

讲完一个,邢悦见他依然保持着那个专注的姿势,小嘴微微张着,意犹未尽,便又轻轻翻过一页,指着一幅“乌鸦反哺”的图画,用同样平稳的语调,开始了下一个故事。

自此,每日的“故事时间”成了这午后时光里雷打不动的固定项目,也成了贾琏一天中最期待的环节。邢悦并不贪多,每次只精心挑选一两个小故事,有时是书上的,有时是她根据前世模糊记忆改编的、剔除了恐怖复杂元素、只留下温暖和智慧的童话或寓言,比如三只小猪如何建造坚固的房子,小马过河如何学会自己尝试。她从不借此机会对贾琏进行生硬的说教,不会在讲完后追问“你明白了什么道理?”,只是单纯地讲述,让他自己去感受故事的趣味、画面的生动,以及其中蕴含的那些简单而美好的品质——勇敢、善良、诚实、感恩。

贾琏对这段时光的期待,几乎写在了脸上。他会提前催促奶嬷嬷给他换好外出的衣裳,听到秋桐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便会主动跑到门口张望。进了正房的门,他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缩手缩脚,而是会自己利落地脱掉小鞋子,熟练地爬到炕桌另一侧专门为他准备的厚实软垫上坐好,然后便睁着那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邢悦,等着她那温和的声音响起,带他进入一个又一个奇妙的世界。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声线,看着书页上斑斓的色彩和生动的形象,他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那种初来东院时如影随形的惶恐和不安,在这日复一日的故事声中,似乎被一点点抚平、稀释,如同阳光下的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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