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家庭小宴（2/2）

这截然不同的姐妹俩，一个沉稳如静水，一个活泼似朝露，倒给这宴席平添了许多生趣。贾赦看着，心下暗忖：邢家虽贫寒，倒养出了两个不错的女儿。

这时，贾琏也吃完了奶嬷嬷喂到嘴边的一勺蟹粉豆腐，他见大人们都在说话，尤其是父亲在考较小舅舅功课，便也按捺不住表现欲，扯了扯邢悦的袖子，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却又带着几分炫耀地说：“母亲，母亲，琏儿也会背诗！”

邢悦含笑替他擦擦嘴角：“哦？琏儿会背什么诗？背给父亲和大家听听可好？”

贾琏立刻从凳子上溜下来，站直了小身子，清了清嗓子，学着学里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童音清脆，字正腔圆，竟一字不差。

背完了，他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贾赦。

满座之人皆笑了起来。邢忠夫妇连声夸赞：“哥儿真真是聪明伶俐！”邢德全也露出憨厚的笑容。邢娇拍着手：“琏哥儿背得真好！”连一向清冷的邢岫烟，眼中也漾开了温柔的笑意。

贾赦更是心怀大畅！儿子这聪慧劲儿，简直是在给他长脸！他哈哈大笑，伸手将贾琏抱到自己膝上，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好小子！背得不错！看来为夫给你寻西席的事，得抓紧了！”他又看向邢德全，语气和缓了不少，“你也不错，功课扎实，继续努力，将来总有出身之日。”

邢德全激动得脸都红了，忙起身作揖：“多谢姐夫教诲，德全定当努力！”

一时间，厅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暖锅的热气氤氲着，混合着酒香菜香，营造出一种世俗而温暖的烟火气息。窗外雪花无声飘落，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仆妇们穿梭添酒布菜，脸上也都带着轻松的笑意。这样温馨和睦的家庭小宴，在过去的东院，是绝难想象的。

邢悦坐在贾赦身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夫君温和，幼子聪颖，弟妹安好，满室欢颜。她的目光掠过贾赦带着笑意的侧脸，看他抱着琏儿时眼底自然流露的慈爱，看他考较德全功课时那份属于一家之主的担当，看他对待自己娘家人时那份恰到好处的宽和……这与她初入府时那个冷漠、浮躁、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简直判若两人。

系统的出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某种被尘埃覆盖的匣子，释放出了责任、担当与对家庭温暖的渴望。而她的“躺平”与引导，则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滋养，让这些品质得以生根发芽。他的“新生”，并非脱胎换骨，而是本性中良善与潜力被唤醒、被激发的结果。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在邢悦心中涌动，混杂着欣慰、安心与一丝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情感。在这满堂欢声的掩映下，她的左手在桌下悄然伸出，带着些许试探与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覆上了贾赦放在膝上的右手。

贾赦正笑着听邢娇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小姑娘间有趣的见闻，忽然感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温软细腻的触感。他话语微微一顿，下意识地低头，便看见那只素白纤柔的手，正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他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他抬眼看邢悦，她却微垂着眼睑，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酒杯，仿佛那只手只是无意间放错了位置，唯有那悄然泛上耳根的淡淡红晕，泄露了她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成婚以来，除了必要的礼节和偶尔的“履行职责”，他们之间何曾有过这般带着温情与依赖意味的主动触碰？

贾赦微微愣住，心头那瞬间的诧异过后，涌起的却并非排斥，而是一种奇异的、充实的暖意，比那惠泉酒更醉人，比那暖锅更熨帖。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声张，只是在那桌布的遮掩下，手腕极其自然地一番，便将那只微凉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里，力道坚定，不容退缩。

邢悦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那相贴的掌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也传递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与悄然滋生的亲近。

满室欢声依旧，雪落无声。无人知晓桌下这悄然交握的双手，但一种微妙而牢固的联系，却在这温暖的家宴氛围中，无声地建立、加固。贾赦感受着掌中的柔软，再看看眼前这和睦温馨的景象，只觉得心中那份因“新生”而带来的满足感，在此刻达到了。

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了这失而复得的、充满烟火气的安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