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雪夜弩张 金证锁喉(1/2)
雪是子时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霰,打在定远仓青黑瓦当上沙沙响。不过半个时辰,就成了扯絮般的鹅毛,将偌大粮仓连绵的屋脊、高耸的仓廒、纵横的巷道,覆成一片模糊的惨白。
老吴头趴在仓区西北角废弃更楼的二层。
更楼没有窗,只剩个空框子。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扑在他脸上,须臾就凝成一层薄霜。他没动,眼珠子透过垛口,钉死在七十步外那条夹道上。
那是连通后仓三座“义”字廒的唯一路径。
他身后左右,各伏着两人。六张踏张弩早已上弦,弩机在黑暗里泛着冷铁的幽光。所有人都穿着灰褐色的夜行衣,外面罩着同色的雪披,伏在积了厚尘的楼板上一动不动,像六块石头。
只有呼吸。
呼气从蒙面巾下缘溢出,凝成白雾,还没升起就被风吹散。
老吴头左手食指第二节指腹,虚虚贴在弩机悬刀上。力道三分虚,七分实——这是早年边军弩手练出的“听风劲”,指头能透过铁机簧,感觉到弩身最细微的震动,风势变化、心跳加速、甚至雪压断枯枝的轻响,都在这一截指肚里。
他今年四十七,早年在边军专司弩械,一手听风辨位的射术和改制弩机的本事,在营中是有名的。只因性情太直,见不得上司吃空额、倒卖军械的勾当,被人设计排挤,无奈脱了军籍。后入漕运,一干就是二十三年押运,身上七处伤疤,三处是为护粮挨的刀。林夙调他来时只问了一句:“敢杀人么?”
他答:“劫漕粮的,该杀。”
潼关那夜,他亲手用那几具秘密组装的弩机射穿匪首的皮甲时,就明白——有些仗,得用比匪更狠的力、比血更冷的器,才能打赢。
林夙没多说,点了十二个跟他一样有军伍底子、家世清白、且因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挤的老漕丁,交给他,配了最好的弩。
今夜,他带了六个最好的来。
雪越下越紧。
子时三刻,更楼东侧三十步外,一丛枯死的矮灌木后,传来两声极轻微的鹧鸪叫。
“咕——咕——”
短促,干涩,混在风雪里几乎听不见。
老吴头眼皮都没抬,只左手小指极轻地向下点了点。
楼内五人同时将气息压得更沉。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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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道东口,黑影如鬼魅般滑入。
先是两个,贴着墙根,脚步轻得踏在雪上几乎没声。隔了五息,又是三个。俱是黑衣蒙面,背上负着长条包袱,鼓鼓囊囊,看形状像是……竹筒?
老吴头眼神一厉。
火油筒。还是特制的,竹筒外裹了防水的油布。
五人摸到“义”字三号廒后墙根,蹲下身。为首一人解下包袱,抽出竹筒,另四人散开警戒,望向仓顶、巷道两端。
很专业。
不是普通地痞。脚步落地时的重心、散开时互相照应的角度、乃至握刀柄的姿势,都透着行伍里才有的默契。
老吴头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做了个“握”的手势。
身后弩手同时将弩口微调,三人锁定那蹲下准备泼油的,两人分别指向两侧警戒的,剩下一人弩口虚指夹道口,防有漏网。
雪更大了。
蹲下那人已拔开竹筒塞子,浓烈的火油味混在寒风里,隐隐飘来。他举起竹筒,就要往仓墙木板上泼——
老吴头五指猛地一攥!
“嘣!”
六张弩几乎同时击发!
弓弦震颤的闷响在更楼内炸开,又被风雪吞没大半。六支三棱破甲箭撕裂雪幕,七十步距离转瞬即至!
“噗!”“呃啊——!”
蹲着的那人后心、脖颈同时中了两箭,一声没吭就向前扑倒,竹筒脱手,火油泼了一地。左右警戒的两人,一人被射穿大腿,惨叫刚出口就被第二箭钉穿咽喉;另一人反应极快,在弦响瞬间扑地翻滚,箭矢擦着他肩头掠过,带起一蓬血花!
“有埋伏!扯风!”
剩下两人嘶吼着往夹道口冲,同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猛晃——
“嘣!嘣!”
守在夹道口的弩手早已等着。两箭连珠,一箭射穿一人手腕,火折子飞脱;另一箭直贯另一人膝弯,那人踉跄跪倒。
从弩响到五人全倒,不过三次呼吸。
风雪依旧,只是夹道里多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火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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