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新旗初升 天下棋局(2/2)
八个精壮汉子握住旗绳,缓缓拉动。
旗帜在晨光中上升——玄黑如夜,金江如龙,血雷贯空。
当旗升到顶端,狂风骤起,旗面“哗啦”一声完全展开,雷纹在阳光下仿佛真的在游走。
城下寂静了一瞬。
然后,不知谁先喊出声:
“旗!我们的旗!”
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老兵们挺直了腰,妇人们抹着泪,孩童们踮脚看,商人们盘算着这旗能保几年太平。
林夙等到声浪稍歇,才走到垛口前。
他没有长篇大论。
“从今天起,”他的声音通过几个大嗓门兵卒传下去,“这面旗下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田,可以放心种。租子,按新定的规矩交,多一文都没有。”
“货,可以放心卖。税,十抽一,没有苛捐杂税。”
“人,可以放心活。只要守‘惊雷约法’,就没有谁可以随意抓你、打你、杀你。”
“我要的不多。”他望着城下成千上万张脸,“就要这漓江两岸,田有耕者,市有商旅,子有书读,老有所养。”
“若朝廷允此愿,我林夙自解甲归田。”
“若朝廷不允——”
他抬手,指向那面猎猎飞扬的旗:
“这面旗,便永不落。”
话音落下,城下久久无声。
然后,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跪下,朝城楼磕了个头。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是跪林夙,是跪那面旗,跪旗代表的承诺。
林夙站在城头,看着这一切。
阳光刺眼,他眯起眼,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身后,顾寒声轻声道:“成了。”
“这才刚开始。”林夙说。
午时,县衙正堂。
第一次“惊雷府议”正式开始。
长条木桌两侧,坐着所有核心。林夙坐主位,左侧文,右侧武。
“第一事,”孙敬起身,他是新任长史,“建制名号。我们已立旗,但对外该称什么?继续用‘巡察使’衔,还是……”
“用‘惊雷府’。”林夙斩钉截铁,“林夙已不是朝廷的巡察使,而是惊雷府主。对内对外,皆以此称。”
“第二事,军制。”雷震接话,“现有兵力一千二百,分水陆两营。但装备匮乏,火器尤其不足——墨老,你那‘雷火铳’能造多少?”
墨铁匠咳嗽两声,脸色还是苍白:“材料够的话,每月最多三十支。但需要熟铁、火药、还有……南洋来的精钢做簧片。”
苏晚晴立刻道:“商路已通梧州,精钢可经海路从闽南运来,但价格不菲。”
“买。”林夙毫不犹豫,“银子不够,就用盐换。龙啸天,漓江水道掌控如何?”
“西滩已平,潮汕帮残部归附。”龙啸天沉声道,“如今从阳朔到梧州,水道在我们手里。但往下游去桂林……赵同知的水师还在。”
“先稳住现有水道。”林夙看向顾寒声,“第三事,外联。马成、赵同知那边,由你负责。原则就一个——暂时不战,但也不让。”
“明白。”顾寒声点头,“马成要利,给他。赵同知怕死,用罪证压他。至于刘靖……”
他顿了顿:“梧州探子来报,刘靖已收到朝廷严旨,命他三月内平阳朔。”
全场一静。
“三个月。”林夙敲了敲桌子,“足够我们做很多事。雷震,新兵训练加紧。墨老,火器优先。晚晴,商路要确保粮盐不断。孙敬,秋收是重中之重——宇文先生已给出水文预测,东滩那三百亩低田,要么筑堤,要么抢在汛前收。”
他环视全场:“还有问题吗?”
一直沉默的蓝雄忽然开口:“桂西的土司,派人来了。”
“哦?”
“是我父亲的老关系。”蓝雄道,“来的是白崖峒的少峒主,说是……想看看我们的旗。”
林夙沉吟片刻:“好生接待,带他看分田、看公审、看学堂。但先不承诺什么,只交朋友。”
“是。”
议事又持续了一个时辰,细化了税制、司法、学堂、匠造司等方方面面。
结束时已近傍晚。
众人散去,林夙独自留在堂中。
他摊开宇文墨给的水文图,又拿出玉佩,对着烛光细看。
玉佩上的暗纹蜿蜒曲折,他之前一直没看懂。但此刻对照漓江地形图,忽然发现有几处转折极其相似……
“主公。”沈砚轻手轻脚进来,“宇文先生搬进城了,安排在县学旁的客舍。他说……要借观澜阁的旧藏书一观。”
“准。”林夙头也不抬,“还有事?”
“两封信。”沈砚递上,“一封是刘靖的正式战书,约定三月后决战。另一封……是顾大人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从京城来的。”
林夙先打开战书——措辞强硬,盖着两广总督大印。
他冷笑,放到一边。
再打开那封飞鸽传书。
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了。
信极短,只有三行:
“九皇子遇刺重伤,昏迷不醒。五皇子旧部于幽州起兵,称‘清君侧’。北疆胡人趁机南下,已破三关。京畿戒严,天下……已乱。”
落款是顾寒声在京中的暗桩,日期是十天前。
林夙盯着那几行字,久久不动。
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窗外传来暮鼓声——闭城了。
新的一天结束了。
而一个旧的时代,似乎也在此刻彻底敲响了丧钟。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夜空无月,只有稀疏的星。
远处城楼上,那面玄黑金雷旗在夜风中飘扬,旗角不时掠过城头的灯火,明灭不定。
“沈砚。”
“在。”
“传话下去,”林夙声音平静,“明天起,匠造司全力赶制火器。商路加急采购粮草、铁料、药材。学堂增设‘速成班’,教识字、算数、急救。”
“主公是要……”
“要打仗了。”林夙望着北方,“但不是和刘靖打。”
他顿了顿:
“是和这个天下打。”
沈砚怔住。
林夙却已转身,吹熄了蜡烛。
书房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