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裂痕初现 人心为秤(2/2)

墨铁匠眼睛一亮:“若真有盐井,老夫可以改一批器具,采盐不难!”

“难的不是采盐,是运回来。”雷震沉声道,“三百里水路,中间要过三处险滩,还有……刘靖的地盘。”

“所以需要水师。”林夙看向龙啸天,“你的船队,现在能打硬仗的有多少?”

“八条大战船,二十条快船。”龙啸天挺直腰板,“但缺火炮,现在船上装的都是弩机。”

“弩机够了。”林夙说,“这次不是要全歼敌军,是要打通一条路。盐比命重要——没有盐,人活不过一个月。”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这件事,我来带队。”

“主公不可!”雷震第一个反对,“您的腿伤未愈,水路颠簸——”

“就因为我有伤,刘靖才想不到我会亲自去。”林夙打断他,“而且这次不是强攻,是谈判。”

“谈判?”

“对。”林夙展开地图,指着漓江中游一处,“这里是青石滩,守将是刘靖麾下一个参将,叫韩猛。此人性情暴躁,但贪财。更重要的是——他是梧州韩家的人,而韩家……和马成有仇。”

顾寒声立刻反应过来:“驱虎吞狼?”

“不,是让虎自己咬自己。”林夙淡淡道,“韩猛欠了马成一大笔赌债,马成一直想要他的命。我们只要给马成一个机会……”

他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懂了。

“这件事,顾寒声、龙啸天跟我去。”林夙分配任务,“雷震守城,继续清查细作。墨老抓紧改造采盐器具。孙敬,流民的安置要加快——城西那片荒地,全部开出来,按人头分田,但说清楚:第一年免租,第二年收三成。”

“是!”

“还有,”林夙看向苏晚晴,“商队不能停。盐路要打通,粮路更要打通。你去联系桂西土司,用我们的铁器、布匹,换他们的粮食、药材。”

“铁器?”苏晚晴一怔,“我们的铁料也不多……”

“用旧的。”林夙说,“把缴获的那些破损刀枪,让匠造司熔了重铸,打成农具、锅碗。土司不缺刀,但他们缺好农具。”

议事持续到午时。

结束时,林夙的伤腿已经肿得发亮,但他没让人看出来,只让沈砚扶着慢慢走回后堂。

一进屋,他就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全是冷汗。

沈砚赶紧打水给他敷腿。

“主公,您这样撑不了几天……”

“撑不了也得撑。”林夙咬着牙,“现在阳朔就是一根绷紧的弦,我松一点,整个局面就垮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刚才街上的画面——卖饼老汉的手、孩童读书的眼睛、流民惶恐的脸。

还有那篮鸡蛋。

“沈砚。”

“在。”

“你说,”林夙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失败了,这些人……会怎么样?”

沈砚说不出话。

“会重新回去当佃户,被加租,被抽丁,孩子读不起书,老人看不起病。”林夙自问自答,“所以我不敢失败。”

他睁开眼,眼神疲惫却清醒:

“因为我输不起。”

午后,林夙去见宇文墨。

宇文墨已经搬进了县学旁的一处小院,院里堆满了书——有从观澜阁搬来的旧籍,也有他自己带来的手稿。他正伏在一张巨大的图纸上,手里拿着规尺和炭笔,勾画着什么。

“先生在看什么?”林夙走近。

“漓江全图。”宇文墨头也不抬,“老夫把历年水文记录都标上去了,你看这里——”

他指着图中一处弯道:“青石滩。此处水流最急,暗礁最多,但也是盐井水路必经之地。韩猛在此驻兵三百,沿江设了十二座箭楼。”

“强攻很难。”林夙说。

“何必强攻。”宇文墨终于抬起头,眼里有精光,“你看这天象——”

他推开图纸,指向窗外。午后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三日后有雨,大暴雨。”宇文墨道,“漓江水位会暴涨三尺,青石滩的暗礁会全部淹没。届时行船反而安全,但箭楼地基会被水泡软。”

林夙眼睛亮了:“先生确定?”

“观星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宇文墨顿了顿,“但暴雨之后必有山洪,你们若要去,必须在两日内往返。否则困在江上,凶多吉少。”

“两日够了。”林夙计算着行程,“顺水一日可到盐井,装盐半日,逆水一日半回程——若赶上暴雨顺水,可能更快。”

“还有一个问题。”宇文墨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盐井的位置,根据前朝记载,应该在黑龙峡附近。但黑龙峡地势险峻,两岸都是悬崖,根本没有建盐场的地方。”

“除非……”林夙想到什么,“盐井不在岸上。”

两人对视一眼。

“水下?”宇文墨皱眉,“不可能,水下如何采盐?”

“如果是山洞呢?”林夙拿出玉佩,指着暗纹中一处曲折的线条,“你看这里,像不像一个溶洞的入口?漓江两岸溶洞遍布。如果有盐泉从洞中涌出,在洞里蒸发结晶……”

宇文墨一把抢过玉佩,对着光仔细看。

许久,他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前朝盐场记载含糊,只说‘依山临水,洞中取盐’!老夫一直以为是笔误!”

他激动地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若是溶洞盐泉,那采盐就容易了!只需在洞中架设竹架,引盐水晾晒——不受风雨影响,产量还稳定!”

“但前提是,我们要找到那个洞。”林夙说。

“图上有线索。”宇文墨扑回图纸前,“你看,玉佩这条线,在这里和漓江交汇——这个位置,按比例尺算,离青石滩只有十五里!”

他抬起头,眼神灼热:

“林大人,这不仅仅是一处盐井。这可能是一个……盐洞群。”

林夙心跳加快了。

如果真是盐洞群,那意味着阳朔未来可能不再缺盐,甚至……可以向外卖盐。

盐,在这个时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军队的饷,就是百姓的命。

“这件事,保密。”他沉声道,“除了在场的人,谁也不许知道。”

“老夫明白。”宇文墨点头,“但你们去探查时,一定要小心。这种天然盐洞,往往有瘴气,还有可能……有别的危险。”

“什么危险?”

“说不准。”宇文墨摇头,“前朝记载中,提到盐洞时总是一笔带过,但有句很奇怪的话——‘洞中有灵,取之需祭’。”

林夙皱眉。

他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时代,有些事宁可信其有。

“我会小心。”

他离开小院时,已是傍晚。

夕阳把整个阳朔城染成金黄色,城楼上那面玄黑金雷旗在晚风中飘扬,旗角的雷纹仿佛在发光。

林夙拄着拐杖站在街口,看着这一切。

腿还是很疼,心里却渐渐安定下来。

有盐,就有活路。

有活路,人心就稳。

人心稳了,这面旗……就倒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县衙。

还有很多事要做。

很多很多人,在等他给一个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