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蛛丝马迹 图穷匕见(2/2)

他还想喊,一块浸了药汁的粗布已狠狠塞入口中,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口腔蔓延至喉头。紧接着,关节被特殊手法卸脱的剧痛传来,他眼前一黑,再无力挣扎。

整个过程,从破窗到制伏,不过三息。院外更夫的梆子声,恰好敲过下一巡。

“清影”丙组的人动作麻利,迅速搜查。书桌、书架、床铺、乃至每一块地砖都被仔细敲击。最终,在靠墙书架第三层一本挖空的《礼记》内,找到了几页写满密语的纸张,以及一小盒特制的、近乎无色的书写作画用的“隐迹墨水”。

人赃并获。

乌眼检查着那几页密语,其中一页最新的,记录的正是他们刚刚分析出的、未来十日的安防间隙与要人行程。

“带走。”乌眼冷声道,“清理痕迹,恢复原状。从现在起,这院子,我们的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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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惊雷府偏厅。

苏晚晴将一份薄薄的卷宗放在林夙面前。

“主公,龙脑香的流向,除了药铺香坊,还查到一处。城西‘雅臻斋’,是一家专为城中官员、富户修缮古玩、篆刻私印的铺子。其掌柜是位姓蒋的老匠人,手艺精湛,但脾气古怪,接活全看眼缘。近半年来,他每隔一月左右,便会通过一个相熟的南洋香料贩子,购入少量品质极佳的龙脑香,理由是为几位老主顾保养家传的古印与珍玩。”

“这有何异常?”

“异常在于,”苏晚晴目光清冽,“我们细查了那几位老主顾,其中一位,便是户曹清吏司副主事吴庸。他半年前曾委托蒋匠人修复一枚据说是祖传的汉代铜印。而据刘顺家左邻右舍隐约提及,刘顺之妻,曾多次炫耀其表舅(即吴庸)家中有一枚‘了不得的古印’,是宫里流出来的样式。”

林夙身体微微后靠,手指在椅背上轻敲。

古印?龙脑香保养?吴庸?刘顺?

还有那个正在被顾寒声拷问的、可能直接听命于吴庸或更高层级的周文焕。

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从看似不起眼的奢侈香料,蜿蜒连接到了惊雷府户曹司的副主事,再通过其亲戚刘顺,隐隐指向了匠造司的安防漏洞。

“这个吴庸,底细查清了吗?”

“正在查。他原是柳州府钱粮师爷,投效颇早,平日处事圆滑,人缘不差。但有一点,”苏晚晴顿了顿,“他有个侄子,据说三年前往江南游学,至今未归,音讯少有。而那个‘货郎’登记的路引,恰是江夏,与吴庸祖籍所在府县相邻。”

林夙眼中寒芒一闪。

游学江南、音讯稀少的侄子……江夏来的货郎……

若这“货郎”真是其侄子,那么吴庸这条线,就不仅仅是“被渗透”,而可能是“主动勾连”。

就在这时,顾寒声带着一身夜露与地牢特有的阴冷气息,快步走入,不及行礼便低声道:“主公,周文焕开口了。”

“说。”

“他招认,自己并非老察事直属,而是单线受命于一个代号‘砚台’的上线。他的任务便是利用职务之便,持续标记阳朔要害处的人、物、时流动详情,尤其是与火器、要人防卫相关的细节。信息通过特定方式(即隐写)留在文书上,自有专人(他不知是谁)会定期‘取阅’。他从未见过‘砚台’真容,指令与酬金,都是通过埋在城隍庙特定砖石下的密信往来。”

“这次为何如此密集标记未来十日?”

“他接到‘砚台’最新密令,要求重点标注未来半月内所有大型火药转运、核心工坊守卫换班、以及雷震将军可能公开露面的行程。他不知具体用途,只依令而行。”

顾寒声继续道:“臣已对比密信笔迹与吴庸日常公文笔迹,初步判断,并非一人所书。但‘砚台’是否就是吴庸,或是通过吴庸传递指令,尚未可知。刘顺家门上的炭灰标记,经追查,是前夜一名乞儿受一名面生汉子指使所画,那汉子身形与吴庸有五六分相似。”

林夙沉默片刻,忽然问:“赵元启那边,对手稿有何发现?”

顾寒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赵元启谨慎誊录的几句宇文墨朱批,并附上了他极其克制的推测:“元七先生认为,此或为宇文先生以星象地理术语,隐晦指向某处可能藏有特殊矿脉或地气汇聚之所,其位置与‘火德’、‘金锐’及‘地脉交冲’等描述相关。他建议,若有可能,可对照岭南坤舆图及历年地震、山崩记录细查。”

特殊矿脉?地气?

林夙接过纸,看着上面“癸水之精”、“乾位动摇”、“星火南移”等字句,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

老察事对宇文墨和自己“异常”的关注,内部钉子对火药与防卫情报的贪婪收集,宇文墨以生命守护的、关于“地火金气”的隐秘线索……

这些散落的碎片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他尚未完全看清的关联。

“吴庸、刘顺、周文焕、货郎、‘砚台’、龙脑香、古印、宇文墨的密语……”林夙将这几个词缓缓念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

“看来,我们钓到的,不是一条小鱼,而是一窝心思各异的‘水蛭’。有的想吸血,有的想钻洞,有的……恐怕想把这潭水底下的东西,整个搬走。”

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

“寒声,对吴庸,不动则已,一动必须按住七寸。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为谁效力,手里还捏着什么牌。晚晴,龙脑香与古印的线,继续深挖,尤其是那个蒋匠人,设法‘请’他好好回忆一下,吴庸那枚印,到底有何特别。”

“至于宇文先生的密语……”他看向那张纸,“让赵元启继续参详,可有限度地查阅相关地理典籍与旧档。同时,令雷震五日后校场检阅,一切如常。”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晨光中,阳朔城正在苏醒。

“既然有人搭好了戏台,标好了时辰,那我们便陪他们,好好唱一出。只不过,这戏怎么收场,得由我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