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货抵姑苏 暗潮初涌(1/2)
船抵姑苏码头时,天正下着雨。
雨不大,密密的,斜着扫过来,打在船篷上沙沙响。陈平蹲在船头,蓑衣往下淌水,他看着码头石阶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水渍——那是搬夫踩出来的。
“陈管事,到了。”船老大凑过来,说话时嘴里呵出白气。
陈平“嗯”了一声,站起身。腿有点麻,在船上蹲久了。他踩上跳板,木板湿滑,脚底硌着木刺的感觉透过草鞋传上来。
码头上人挤人。扛麻袋的搬夫赤着膀子,油汗混着雨水在背上淌出亮痕。货栈伙计尖着嗓子喊号,声音在雨里被削得又薄又急。空气里一股子烂菜叶、鱼腥和桐油混着的味儿。
周福海在码头边等,撑着把油纸伞,伞沿往下滴水。看见陈平,他脸上堆起笑,快步迎上来。
“陈管事!一路辛苦!”
陈平没接话,先回头看了一眼。船上十二个“伙计”正在卸货,动作不快,但稳,一箱一箱往下递,没人说话。
“货都在这儿了。”陈平这才开口,声音有些哑,像是被江风吹的,“硝石五十箱,硫磺三十箱,清单你核对。”
周福海接过清单,没看,直接塞进怀里:“您办事,我放心。库房备好了,这就运过去?”
“嗯。”陈平顿了顿,“库房干净么?”
“干净!绝对干净!”周福海压低声音,“按您吩咐,里外清过三遍,连耗子洞都拿石灰堵了。”
陈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过去:“这是东家另外给的。”
周福海接过,手指一捏就知道是银子,脸上笑更深了:“这怎么好意思……”
“该你的。”陈平打断他,“货入完库,你的人撤干净,一把锁封门。钥匙你留一把,另一把——”
他看向码头西边。那里有座两层小楼,黑瓦白墙,檐下挂着块褪了色的招牌:“济生堂药局”。
“给沈东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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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生堂后院比前堂安静得多。
雨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廊下摆着几排竹筛,筛里晒着药材,被雨一淋,泛出深褐的湿色。空气里是陈皮和当归混着的苦香。
沈东家坐在堂屋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珠子被盘得油亮,一颗一颗,捻得极慢。
他五十来岁,圆脸,微胖,穿着件半旧的宝蓝绸袍。乍一看像个和气生财的药铺东家,但眼睛细长,眼尾有两道很深的纹,看人时微微眯着,像在掂量一剂药的份量。
管家老何躬身立在旁边,手里捧着那把铜钥匙。
“四海阁的库房钥匙?”沈东家没接,继续捻着佛珠。
“是。今早到的货,硝石硫磺,存在三号码头丙字库。”老何声音压得低,“送钥匙的人说……让您‘有空去看看’。”
“谁送来的?”
“广盛行一个新来的管事,姓陈。”
沈东家捻珠子的手停了停。珠子停在虎口,凉凉的。
“广盛行……”他重复了一遍,“梧州来的那个?”
“是。上个月刚在观前街设了分号,做桂皮桐油买卖。”
屋里静了会儿,只有雨声。远处码头隐约传来号子声,闷闷的,像隔了层棉被。
“钥匙放下吧。”沈东家终于说。
老何把钥匙放在茶几上,铜钥匙碰着紫檀木面,“嗒”一声轻响。
“东家,这事……”老何犹豫着,“四海阁的货,咱们去沾手,万一……”
“我知道。”沈东家摆摆手,老何住了口,退到一旁。
沈东家继续捻佛珠。捻了三圈,停下,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雨丝斜斜的,把院里的药架打得湿透。有几味娇贵的药材忘了收,怕是废了。
他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对老何说:“去库房看看。”
“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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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字库在码头最西头,靠江,平时堆些不大要紧的货。库门是厚松木包铁皮,锁是黄铜大锁,锁孔已经锈了,钥匙插进去得拧好几下才开。
“吱呀——”
门推开,一股子霉味冲出来,混着硝石特有的、刺鼻的咸腥气。
库房里暗,只在高处有扇小窗,透进一点灰蒙蒙的光。五十箱硝石、三十箱硫磺,整整齐齐码着,箱盖上用朱笔写着“广盛行”三个字。
沈东家没让老何点灯,就着那点光走过去,蹲下身,手指抹了把最近那口箱子上的灰。
灰很厚,抹开一道痕。箱子是新的,杉木板还带着木腥味。
“开一箱。”他说。
老何撬开箱盖。里面是灰白色的硝石块,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拳头大,小的像碎石。沈东家伸手抓了一把,凑到鼻前闻了闻,又捻了捻。
手感不对。
寻常硝石捻起来沙沙的,细碎。这个……有点黏,颗粒间像是沾了层看不见的膜。
他挑出一块小的,放进嘴里,舌尖舔了一下。
咸,苦,带着股硝石该有的涩。但咽下去后,喉咙里留了点说不出的、微麻的感觉。
“掌灯。”
老何连忙点亮随身带的灯笼。昏黄的光晕开,照亮箱子一角。沈东家凑近看,硝石块表面有些极细的、发白的点,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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