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地狱绘卷(1/2)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荆棘栅栏上“簌簌”作响。接下来的两天,进山的山道上,陆陆续续又出现了零星的身影。

这些幸存者,比前一批更显凄惨。

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的小脸冻得青紫,嘴唇干裂,眼神呆滞得像块石头;有断了胳膊的汉子,用破布胡乱缠着伤口,血渍渗透布料,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还有个十来岁的少年,腿被打折了,趴在一块木板上,用手撑着往前挪,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他们没有前一批人的疯狂,只剩下麻木的绝望。看到废村的栅栏,眼神里会闪过一丝光亮,却没力气再扑上来嘶吼,只是蜷缩在路边,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望着天空发呆,像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宋阳没再让王二柱驱赶。他让铁蛋在了望台上盯着,自己则带着王二柱,隔着三丈远,对那些还能说话的幸存者喊话:“你们是从大队伍来的?那边出了啥事?”

回应的大多是含混的呜咽,或是断断续续的“死人了……”“快跑……”,只有少数人能说清只言片语,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大队伍没了。

直到第二天傍晚,一个拄着断矛的老者,蹒跚着走到了栅栏外。

老者头发雪白,脸上沟壑纵横,沾满了泥和血,一只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划伤,蒙着块血糊糊的破布,另一只眼睛却异常清明,透着历经劫难的沧桑。他看到栅栏后的宋阳,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突然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哑着嗓子问:“你们……是前阵子从大队伍里分开的那拨人?”

宋阳心里一动:“老人家,您认识我们?”

“认得……”老者咳嗽了两声,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我记得你,小伙子,当时你说要往山里走,好多人还笑你傻……”他顿了顿,另一只眼睛里滚下浑浊的泪,“现在看来,傻的是我们啊……”

“大队伍……到底咋了?”王二柱忍不住追问,声音发紧。

老者望着西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老泪纵横:“没了……都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断矛撑着身子,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血里捞出来的:

“三天前,我们走到百里外的黑石滩,本想歇脚煮点粥,突然就被围了。前面是明军的溃兵,个个红着眼,见人就砍,抢粮食,抢女人;后面是山大王‘黑风寨’的人,骑着马,拿着刀,放火烧营,见活的就掠……”

“数万人的队伍啊……就像被狼围住的羊,哭喊声、惨叫声能掀翻天。官兵砍倒男人,把女人往马背上拖;山贼更狠,抢不到东西就放火,连孩子都不放过……我亲眼看见,有个娘为了护着娃,被他们用矛挑起来,娃还在怀里哭……”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泣不成声的哽咽:“粮食被抢光了,能跑的都往山里钻,跑不动的……就倒在黑石滩上,血流得像河,把雪都染红了……后来没吃的,真有人……真有人易子而食啊……”

“十不存一……能活下来的,不到一成……”

他说完,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雪地里,老泪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混着血污,在下巴上结成了冰。

栅栏后的人,早已听得浑身冰凉,面色惨白。

张寡妇死死抱着丫丫,指甲几乎嵌进孩子的肉里,嘴唇咬得发白,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想起了那个为半袋麸皮撞向刀尖的母亲,想起了队伍里那些麻木的眼神,原来那不是终点,只是通往地狱的前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