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井底之蛙与汪洋大海(1/2)
常昇对李景隆这番机变巧智,算是真正服气了。
不动声色间,就将偌大一桩财货出脱得如此圆满利落,难怪允熥总将这等油水丰厚的差遣交付于他。
他正拈着茶盏沉吟,李景隆已从怀中抽出两张桑皮纸银票,笑吟吟奉至面前。
“国公爷,这一张是孝敬您的。这一张,劳您转交蓝春、蓝斌两位,权当小弟一点心意。”
常昇眼风一扫,面上笑意便如春水漾开,那是南京汇源钱庄的朱印兑票,每张赫然俱是“叁拾万两”整。
他手指在票面上轻轻一叩,抬眼笑道:
“九江,你当我是那算盘珠子拨不清的?往日本去的那三条私船,便算吃满风浪利市,拢共也挣不出这个数。你这般厚赠,我可不敢无功受禄。”
李景隆笑容里透出十二分的恳切:
“二舅这话折煞侄儿了。若不是您这棵大树在前头撑着,侄儿哪有这般体面,能在太孙殿下跟前行走?
不瞒您说,此番在京都,足利义满那厮,我让他捉鸡,他不敢撵狗,从头到尾,没少巴结侄儿。侄儿岂是那等独吞腥膻的夯货?
自然是您一份,凉国公府上一份,侄儿腆颜也留一份,三家同沐恩泽,方是长久之道。”
常昇见他言辞诚恳,句句落在实处,便不再推拒,将那两张轻飘飘的纸片纳入袖中,顺势拍了拍李景隆臂膀:
“好!我果然没看走眼,是个识大体、重情义的!从今往后,常、蓝、李三家便如股肱相连,共辅太孙,同享这泼天富贵。”
李景隆亲自将常昇扶上青帏马车,目送其驶出街角,方收敛了笑意,转身对候在廊下的管家沉声吩咐:
“去寻胡梦龙,让他把南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绸缎庄、瓷器行、茶号,都给爷请到场。传我的话——”
他嘴角勾起一丝倨傲的笑,“此番采买,爷使现银结账,银货两讫,绝不赊欠片厘。”
言罢又唤来另一名长随:
“去户部寻赵堂部,就说曹国公府要提三万斤上等雪花官盐。告诉他,是太孙要运往朝鲜的,质地、颜色、口味,全要最顶格的。同样,现银兑付。”
次日,寅时三刻,曹国公府邸所在的街巷便已水泄不通。
数十辆装饰华贵的马车、软轿将府门前堵得严严实实。
应天府本地的绸缎巨贾、景德镇瓷行的掌舵人、龙井茶山的庄主……江南有头有脸的商号东家几乎到了大半。
人人身着簇新袍服,袖中揣着连夜核定的价目单与货样,眼中既有热切期盼,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早早到便在此苦候,只为抢占曹国公这笔惊动金陵的“现银采买”的先机。
晨雾散去,旭日东升,街面被晒得发烫,蝉鸣聒噪起来。
汗水逐渐浸湿了商人们的内衫,焦躁在人群中悄然滋生。
互相之间的寒暄愈发敷衍,目光频频瞟向紧闭的朱漆大门。
“曹国公…今日莫非有要事耽搁了?”
“或许是昨夜…操劳过度?”
有人低声揣测,引来几声心照不宣的干笑,更多人是皱眉望天,不断擦拭额角。
直到日上三竿,将近巳时,街口才传来清脆的銮铃声响。
一辆有着开国公府徽记的宽敞马车不疾不徐驶来,人群下意识分开一条通道。
常昇一身云纹常服,神态悠闲地下了车,对周遭聚集的商贾视而不见,径直上前叩响了门环。
府门应声开了一道缝,管事探出头,立刻堆满笑容敞开大门:
“国公爷您来了,快请进!我家国公爷刚起身,正念叨您呢!”
门外的商贾们闻言,面色更是精彩。
合着这位爷才刚起?自己这些人竟在此干等了近三个时辰!
又过了约两三刻钟,那管事才重新出现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诸位东家,久候了。我家国公爷有请,诸位请随我来,府内地方有限,每户只许进两人,随从、货样暂且留在门外。”
人群一阵轻微骚动,随即迅速按捺下来,整理衣冠,依着隐约的财力与声望序列,鱼贯而入。
穿过几重仪门,来到一处宽敞的花厅。厅内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了暑热。
李景隆一身天青色细绸道袍,趿着软鞋,歪在紫檀木榻上,由侍女打着扇,啜饮一碗冰镇酸梅汤,仿佛刚醒透的模样。
常昇在一旁的交椅上坐着,慢条斯理地品茶。
见众人进来,李景隆略抬了抬眼皮,将手中的甜白瓷碗搁下:
“诸位,对不住,昨夜与开国公商议北上的章程,睡得迟了些。劳大家久等,坐,都坐。”
商人们连道“不敢”,小心地在两旁设好的绣墩上坐了,只挨着半边屁股,腰背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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