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阴平古道:绝境里的人心秤(1/2)
江油关的夜总是裹着山雾,湿冷的水汽顺着城墙砖缝往里钻,连守关将士甲胄上的铁环都凝着层薄霜。守将马邈裹紧了披风,站在箭楼上望着远处的阴平山脊,那里黑沉沉的像头伏着的巨兽,连月光都不敢轻易落进去。
“将军,喝口酒暖暖吧。”亲兵递过一个陶壶,酒液晃出些微腥气——那是掺了水的劣酒,蜀中粮荒闹了半年,连军营里的酒都快断了。
马邈接过陶壶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里的寒意。三天前他收到诸葛瞻的檄文,让各地守军严防阴平古道,说邓艾可能会从那里偷渡。可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笑了半天——阴平那地方,连采药人都不敢深进,别说大军了,牦牛都得跌断腿。
“将军,您看那是什么?”亲兵突然指着远处的山脊,声音发颤。
马邈眯起眼,只见黑沉沉的山影里,忽然窜起几点星火,像鬼火似的顺着山坡往下飘。起初只有零星几点,眨眼间就连成了线,密密麻麻的,竟像是一支火把组成的长蛇。他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陶壶“当啷”掉在地上,酒液渗进砖缝,很快冻成了冰。
“是……是魏军!”亲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真从阴平过来了!”
马邈浑身的血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他想起父亲马遵临终前的嘱咐,说江油关是成都的北大门,守不住就得提头去见陛下。可他现在手里只有两千老弱残兵,连像样的甲胄都凑不齐,怎么挡得住邓艾的虎狼之师?
山脊上的火把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马蹄声和呐喊声,像是从地狱里涌出来的恶鬼。城楼下的士兵开始慌乱,有人想搬石头堵城门,有人抱着兵器发抖,还有人偷偷往城墙根缩,看样子是想趁乱逃跑。
“都给我站住!”马邈拔出腰间的剑,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谁要是敢逃,我先斩了他!”
可他的吼声在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一个老兵颤巍巍地说:“将军,别硬撑了。阳安关都破了,汉中都丢了,咱们这江油关,守得住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马邈从头凉到脚。是啊,阳安关那么险,傅佥那么勇,不还是没守住?蒋舒不就降了吗?听说曹魏那边给降将的待遇极好,不仅能保住家产,还能封官……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的嘱咐、诸葛瞻的檄文、蒋舒的下场,还有那些世家暗地里的议论,像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
“将军!魏军开始攻城了!”
城下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攻城锤撞上了城门,震得箭楼都在晃。马邈扶着栏杆往下看,只见无数黑影顺着云梯往上爬,头盔上的红缨在火光里跳动,像一朵朵诡异的花。他的士兵们射箭的手都在抖,箭羽歪歪扭扭的,根本射不到人。
“降了吧!”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像点燃了引线。
“对,降了吧!”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反正守不住!”
马邈的剑“哐当”掉在地上。他看着那些慌乱的士兵,看着城楼下越来越近的魏军,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想起自己在江油关这些年,收的税粮大半要孝敬上面的世家,好不容易攒下的几箱军械,上个月被阎宇借口调去支援南中,到现在也没还回来。这关,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开城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亲兵愣住了:“将军,您说什么?”
“我说开城门!”马邈提高了声音,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降了!咱们降了!”
城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像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邓艾的士兵涌了进来,火把的光映亮了马邈苍白的脸。他看见一个身披重甲的老将骑着马进来,花白的胡子在胸前飘着,正是邓艾。
“马将军识时务,”邓艾的声音洪亮,带着北方人的粗粝,“本帅向你保证,只要归顺大魏,江油关的军民,秋毫无犯。”
马邈“噗通”跪了下去,膝盖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连头都不敢抬。他听见身后传来士兵们卸甲的声音,还有人在小声欢呼,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可他心里那点仅存的羞耻,却像针一样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邓艾没再理他,径直走进关内的校尉府,让人铺开地图。他的儿子邓忠指着地图说:“父亲,江油关一破,成都就无险可守了。诸葛瞻要是敢来拦,咱们正好一举歼灭。”
邓艾捋着胡子笑:“诸葛瞻虽是诸葛亮之子,却无其父之才。他在绵竹布防,不过是螳臂当车。倒是那些蜀中世家,比咱们想象的还要识趣——马邈开城,怕不是早就有人跟他们透过气了。”
正说着,一个亲兵进来禀报:“将军,江油本地的几个大族族长求见,说要献上粮草和牛羊,迎接王师。”
邓艾笑得更得意了:“我就说嘛,民心向背,才是胜负关键。蜀汉苛待士族,咱们正好给他们一条出路。传令下去,凡献城归顺者,保留家产,有功者还能入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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