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千年后的回望:武侯祠的柏与未干的泪(1/2)
成都的武侯祠在初春的细雨里透着股潮湿的肃穆。柏树林立,枝叶上挂着的水珠顺着苍劲的枝干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像谁在轻轻叹息。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站在诸葛亮的塑像前,手里捏着一本翻旧的《三国志》,指腹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先生,这武侯祠都修了八百多年了,你说后人真能看懂当年的事吗?”旁边一个梳着发髻的少年忍不住问。他是老者的学生,跟着来蜀中游学,看祠堂里往来的香客对着诸葛亮的塑像焚香叩拜,心里总有些疑惑——一个失败的政权,一个没能完成“兴复汉室”的丞相,为何能被人记这么久?
老者没立刻回答,只是走到祠堂角落里的一块残碑前。碑上刻着“汉昭烈帝陵”几个字,是刘备的惠陵碑,边角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碑旁的柏树上系着红绳,是百姓们祈福留下的,红得像未干的血。
“你看这惠陵,”老者指着那座封土堆,“当年刘禅降魏后,曹魏的官吏曾想平了这座坟,说‘伪帝之墓,留之无益’。是成都的百姓自发守在这里,拿着锄头扁担,硬是没让他们动一抔土。”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惠陵前的石案上,还摆着刚献的祭品——一碗豆花,几个白面馒头,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吃食。雨丝落在祭品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倒像是祭品在流泪。
“可蜀汉终究是亡了啊。”少年轻声说,“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最后还是挡不住曹魏的铁蹄。史书上说‘天命所归’,或许真的是天数?”
“天数?”老者笑了,指着武侯祠里的一副对联:“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你看这‘不审势即宽严皆误’,说的哪里是天数?分明是人心。”
他想起刚才在锦官城看到的景象:那里的织工还在织着带“汉”字纹样的蜀锦,只是不再绣在战袍上,成了供人凭吊的纪念品;卖豆腐脑的王二后代,在摊位前摆了块小木牌,写着“先主尝过的味道”;连街上的孩童,都能背几句《出师表》,说是私塾先生要求的。
“蜀汉亡了,但有些东西比朝代活得长。”老者的声音里带着感慨,“诸葛亮定的律法,后来被西晋沿用了一半;他修的都江堰,到现在还在灌溉着川西坝子;甚至他‘亲贤臣,远小人’的告诫,成了后世每个皇帝都要学的课。”
少年蹲下身,看着石板缝里长出的一株野草,草叶上还沾着雨珠:“那……那些导致蜀汉灭亡的毛病,后来改掉了吗?”
老者沉默了片刻,指着祠堂外的成都城:“你看那城墙,从蜀汉到现在,修了又塌,塌了又修。每个朝代都觉得自己能修好,可总有些裂缝,是从里面开始烂的。”
他想起史书里的记载:西晋灭吴后,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比蜀汉的世家更贪婪,最后闹出“八王之乱”;南朝的皇帝,有的像刘禅一样沉溺享乐,有的像姜维一样穷兵黩武,没一个撑过百年;就连后来的大唐,盛极一时,最后也毁在藩镇割据和宦官专权手里,和蜀汉的结局何其相似。
“毛病总在,就看治不治。”老者的目光落在诸葛亮塑像的眼睛上,那双泥塑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能穿透千年的风雨,“诸葛亮治蜀时,知道世家贪婪,就用律法卡着;知道蜀地偏远,就兴修水利、发展蜀锦,让百姓有饭吃。可后来者呢?刘禅忘了律法,姜维忘了民生,世家忘了本分,就像这祠堂的柱子,里面被蛀空了,外面看着再光鲜,一阵风就能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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