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旧档里的余音:陈寿的笔与未凉的墨(1/2)

陈寿在洛阳的史馆里翻到那捆蜀汉旧档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得紧。泛黄的纸页被虫蛀得千疮百孔,有些字迹已经裂开,像老人脸上的泪痕。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最上面的一卷,是诸葛亮建兴五年的《出师表》抄本,末尾有一行小字:“后主亲阅,批‘可’。”

“陈大人,这蜀地的破烂玩意儿,留着占地方,不如烧了吧?”一个年轻的史官抱着一堆竹简走过,语气里带着不屑。他是洛阳本地人,打小听着“蜀贼”“汉寇”的说法长大,看这些旧档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

陈寿没抬头,指尖抚过“亲贤臣,远小人”那行字,墨迹虽淡,却依旧带着股执拗的劲儿:“烧不得。”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纸页里,藏着八十万人的生死。”

他是巴西郡人,蜀汉灭亡那年,他才三十岁,正在姜维军中做记室。他见过沓中雪地的酷寒,见过剑阁关的烽火,见过绵竹战场上,诸葛瞻的血染红了半片天空。那些记忆像刻在骨头上的疤,就算到了洛阳,也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旧档里夹着一张残破的军报,是姜维景耀五年写的,上面记着:“陇西羌人愿助我军,然粮草不足,需蜀中速发粮五万斛。”后面附着后主的批复,只有两个字:“暂缓。”陈寿认得那是黄皓代笔的字迹,潦草得像应付差事。

他想起那年冬天,陇西的老兵们冻得用草绳捆着脚作战,羌人送来的战马因为缺粮瘦得只剩皮包骨。而成都城里,刘禅正为新修的宫殿采办西域的地毯,黄皓在府里宴饮,席间用的酒杯都是用和田玉琢的。

“这还有本《南中志》。”陈寿从旧档堆里抽出一卷,作者是蜀人常璩,里面记着诸葛亮南征后的治理:“置五部都尉,夷汉并置,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字迹工整,透着对故土的热爱。可后面的批注却变了味,是景耀年间一个郡吏写的:“爨氏私兵过万,郡府莫敢管,百姓赋税半入其家。”

陈寿苦笑。诸葛亮当年“攻心为上”,是想让南中成为蜀汉的后方,可到了后来,那些被收服的夷人首领成了新的豪强,和蜀中世家勾结在一起,把南中变成了自家的粮仓。邓艾偷渡阴平时,沿途的补给,很多就来自这些豪强的私库。

史馆的门被推开,司马昭的主簿进来巡查,看见陈寿在翻蜀汉旧档,皱起了眉头:“陈大人,司空(司马昭)让你写《三国志》,魏纪、吴纪都快写完了,蜀书怎么还没动静?”

“史料不足,不敢妄写。”陈寿躬身道。他知道司马昭催着写《三国志》,是想让他把蜀汉写成“伪朝”,把刘备、诸葛亮写成“逆贼”,可他做不到。那些在战场上浴血的士兵,那些在田间耕作的百姓,他们守护的“汉”,不该被笔杆子轻易抹去。

主簿拿起那卷《出师表》,嗤笑一声:“诸葛亮不过是个割据的军阀,写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给谁看?倒是刘禅,‘乐不思蜀’,识时务,该好好写写。”

陈寿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在成都时,见过诸葛亮的遗孀黄氏,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家里只有几亩薄田,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可她提起诸葛亮时,眼睛里总有光:“他说,若得天下太平,愿归南阳,耕几亩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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