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在杜王町异样的日子(2/2)
露伴没理会两人的反应,他脸色铁青地伸出手,平着将整个浅色瓷碗端了起来,动作小心,碗里的三颗象牙骰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绕过桌子经过梅戴身边时,脚步停了一瞬,目光扫过还僵在原地的仗助,声音冷硬地丢下一句:“你就待在那里,哪里都别动。”然后端着碗,大步流星地返回室内。
梅戴的视线追随着露伴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又转回仗助身上。他发现这个高大的高中生的脸色有点发白,额头上也密密地布满了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亮晶晶的光。
他看起来不太舒服。
“仗助,”梅戴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他抽出一张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你流了好多汗。是不舒服吗?还是太紧张了?”
仗助像是被这声音惊醒回神,眼神还有些涣散。他手忙脚乱地接过梅戴递来的纸巾,胡乱在额头上抹了几下,动作有些粗鲁。
“没、没事!德拉梅尔先生,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热……对,有点热!”他语速很快,声音也干巴巴的,显然心不在焉,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还粘在露伴端走的那只碗和里面的骰子上。
梅戴看着他,没再追问,轻轻点点头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橙子上了。
没过多久,露伴就回到了庭院里。
他一手依旧端着那只瓷碗,另一只手多了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金属框放大镜。他走回桌边,把碗放回桌子中央,然后坐下、拿起放大镜,对着碗里其中一颗骰子,凑得极近,开始仔细地看。
那表情专注得近乎严厉,镜片后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将骰子表面的每一个细微的划痕、每一个圆点的边缘都看穿。
仗助看着他这副架势,喉结动了动,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问:“露、露伴老师……你在检查什么啊?难道怀疑骰子有问题?”
露伴这才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但也只是极其短暂、充满不耐地瞟了一眼,目光立刻又回到放大镜下的骰子上。
他眉头紧锁,一边移动着放大镜的角度一边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这骰子,在盯着我看。”
这话让仗助脸上的笑容更僵了,他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露伴反反复复检查了好一会儿,从各个角度,甚至把骰子拿起来对着光看,用指尖仔细摩挲每一面。
但最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骰子就是普通的骰子,质地均匀,点数清晰,没有任何暗格、机关或者附着物的迹象。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和自己较劲,最终,暂时将疑虑压下。
露伴直起身,把放大镜随意丢在旁边的空椅子上,然后将仔细检查过的那颗骰子放回碗里,和其他两颗待在一起。
“算了。”他吐出一口气,听起来有点烦躁,又有点不甘,“继续玩吧。”
梅戴刚好又剥完了一瓣橙子,他看了看脸色依旧不好的露伴,将橙子递了过去,温和地问:“要吃吗?”
露伴看了一眼橙子,又抬眼看了看梅戴,没怎么犹豫,直接倾身过去,张嘴就将那瓣橙子咬进了嘴里。他这次咀嚼得有点用力,腮帮子微微鼓动,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对面又开始冒汗的仗助。
那样子……仿佛嘴里嚼的不是橙子,而是东方仗助本人。
吃完橙子,露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者被激起了更强的探究欲。
他伸手将自己面前快要堆成小山的白色筹码——足足三十枚——全部推到了桌子中央。
“我下三十枚。”他宣布道,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眼睛紧盯着仗助。
仗助看着桌子中央的三十枚筹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脸上最后一点强装的笑容也消失了,只剩下苍白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紧张。
他避开了露伴灼人的视线,手指颤抖着,从自己面前赢来的那堆筹码里,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捻出了两枚。
“我还是保守起见……跟两千吧。”他的声音干涩,几乎听不见。
然后他几乎是闭着眼,抓起碗里的三枚象牙骰子,看也不看地往碗里一扔。
叮叮咚咚……哗啦……
骰子碰撞、旋转的声音,在此刻凝重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它们最终停了下来。
六、六、六。
碗底又是三个六,三颗骰子如同三只嘲讽的眼睛,静静地回望着桌边的每个人。骰子停稳的脆响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庭院里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死寂。
仗助张着嘴,看着那不可思议的、重复出现的“六豹子”,脸上连假装惊喜的力气都没有了。
梅戴这一次,剥橙子的手彻底停了下来。他凝视着碗中的骰子,深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凛然。
一次是惊人的运气,可……两次?而且是完全相同的、概率极低的点数组合?在露伴刚刚近乎恐吓地追加了全部筹码之后?
这已经远超出了“异常”的范畴,更像是某种……被刻意引导的、针对露伴的恶意戏弄一样。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三枚象牙骰子上。冥冥之中,梅戴觉得问题出在这里。
岸边露伴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没有暴怒,没有再次跳起来质疑,甚至脸上的阴沉都散去了一些。
露伴死死盯着那三个六点看了足足十几秒,然后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尘埃落定般的放松。
他转开视线,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了坐在他身旁的梅戴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些凉,力道很大。
“梅戴,”露伴转过头,极其认真而恳切地看进梅戴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吐字清晰无比,“我现在需要你向我保证,用你能做到的最严肃的方式保证——你不是这家伙的同伙。你和今天这场……‘游戏’,没有任何事先串通。告诉我,你不是。”
梅戴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提问弄得怔了一下,但他立刻理解了露伴此刻混乱和急需确认的心情。
他正襟危坐后回视露伴,声音平稳而肯定:“我向你保证,露伴。我和仗助没有任何串通,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会来找你玩骰子。”他眨眨眼,浅蓝色的长睫毛翘翘的,“我可以理解你的怀疑,这一切确实太古怪了。”
露伴紧紧盯着梅戴的眼睛,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挚程度。
几秒钟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松开了梅戴的手腕,但要求并未停止:“……我还是需要更确切的证明。可以吗?”他没说具体要做什么,但梅戴已经明白了。
“当然可以。”梅戴点了点头。他信任露伴的判断,也明白在这种诡异局面下,排除一切可能性是必要的。
露伴不再多言,眼神一凝。
[天堂之门]戴着圆礼帽的小小身影在露伴的肩头一闪而逝。梅戴只感到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微微一凉,仿佛被风轻轻拂过。
他侧头看去,自己左肩部位的衣物和皮肤变成了一页纤薄的纸张,被掀开了。
露伴的手指虚空划过,一行清晰的字迹出现在那页“皮肤”上:“不对岸边露伴撒谎”。
字迹写下的瞬间,梅戴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或强制感,这更像是一种强化的契约标记。
“现在,看着我。”露伴合上那一页,梅戴肩部的异样感随之消失,“用你的名字,梅戴·德拉梅尔,用你的名字再保证一次。”
这个姓氏对梅戴来说意义非凡,他也没有丝毫犹豫,看着岸边露伴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再次起誓:“我梅戴·德拉梅尔,保证与东方仗助并非同伙,对今日之事无任何事先预谋。”
露伴紧绷的肩膀线条随着梅戴这次在[天堂之门]效力下的保证,终于微微松弛了一些。
他抿了抿嘴,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然后伸手拿过旁边那罐已经不那么冰的无糖乌龙茶,面无表情地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
乌龙茶冲淡了他混乱的怀疑,随后露伴开始断断续续地低笑出声,那笑声干涩,没什么愉悦感,反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自嘲和冰冷的了然:“真是冲昏了头,我居然会怀疑这个木头脑袋……”
梅戴对这个绰号没什么反应,他之前就被露伴这么叫过,当时他问露伴木头脑袋是什么意思,露伴告诉他这是“笨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