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痛的清醒(1/2)
焦土泛着暗红,像是被泼了整坛陈年血酒。凌千机瘫坐在其中,机械右腿的玄铁关节早已崩成废铁,扭曲的齿轮间渗出黑褐色黏液,露出的血肉烂得不成形状,蛆虫般的黑纹正顺着左腿往腹间钻,每爬过一寸,便发出细碎的“嘶啦”声,像是在啃噬骨膜。
他左手死死攥着半块碎裂的器婴枢核心,那是块巴掌大的灰玉,裂纹蛛网般爬满表面,内里的黑纹正泛着幽光。这幽光让他想起天工府最深处的密室——三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玄机子时,那老东西正用七根玄铁钉钉住个青衫修士,修士的神魂被抽成银线,滴进石案上的符印里。当时符印泛起的,正是这样的幽光。
“咳……”凌千机喉间腥甜翻涌,黑纹已爬到左脸,将半张脸染成青灰,只剩右瞳还映着远处的玄黄潮汐。那潮汐是天地灵气紊乱所致,黄雾翻涌如涛,偶尔透出几缕玄色,倒像是老天爷在淌浑浊的眼泪。
“你的灵枢,可曾让你痛过?”
带着血锈味的话音撞进耳膜。凌千机抬头,见烛九溟捂着胸口踉跄走近,金红血光正从指缝渗出,在焦土上拖出条蜿蜒血痕,像条垂死的赤鳞蛇。年轻人靴底碾过半片熔焦的矛尖,那矛尖本是乌沉的精铁,此刻却被高温灼得泛红,边缘熔成圆钝的瘤子。
“痛?”凌千机忽然笑了,血沫顺着嘴角滴在灰玉核心上,“当年我在寒潭里炼算丹枢,为引符灵入体,剜了自己三根肋骨祭火。肋骨茬子扎着肺叶,每呼吸一下都像有钢针在扎——”他伸出机械臂,黑纹正顺着金属关节往肘弯钻,“后来为夺弑道枢,玄机子座下七名亲传堵在我必经之路上。大弟子抱着我腿哭,说他师妹还等他带糖葫芦回去……”他喉间发出咯咯轻响,像是碎了的瓷片在滚,“我挥剑时,那哭腔还在耳朵里绕。可痛么?痛啊。但那些痛都化成了枢纹,刻进骨血里,成了我御使万机的底气。”
黑纹爬到左眼了。凌千机的左瞳被染成墨色,右瞳却亮得惊人,映着烛九溟心口的伤痕——那是道三寸长的血口,边缘泛着淡金,像是被圣骨的光烙过。
烛九溟蹲下来,掌心的圣骨突然泛起金光。那光暖得像春阳,透过指缝落在凌千机额前,将他脸上的黑纹逼得缩了缩。“灵枢不会痛,”年轻人望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所以它贪得无厌,要吞尽天地灵气,要啃食修士神魂。可活人会痛,痛了才知收手。”他指腹轻轻抹过自己心口的伤痕,“这一矛扎进来时,我疼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可疼着疼着,我突然想起山门后的桃林,想起婉儿煎药时总爱哼的那支小调,想起铁战修机械臂时,总爱往齿轮里塞颗他娘留的枣核——”他笑了,金红血光在眼底流转,“原来疼醒了我,让我明白古修传下圣骨,不是为了让我们无敌,是要我们记住:血肉之躯会痛,所以更要护着该护的。”
凌千机的右手突然抽搐。他指甲早被黑纹染得发亮,此刻却死死攥住烛九溟的手腕。圣骨的金光顺着皮肤渗进来,他感觉那些黑纹在簌簌脱落,指甲慢慢褪成青灰,像老墙皮。“原来……我才是被吞噬的那个。”他的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玄机子说灵枢是天道,算丹枢说我是天命所归……可他们没算到,我把自己炼进枢里,倒成了这堆死铁的补药。”
黑纹猛地窜上脖颈。凌千机的右瞳终于暗了下去,像盏被吹灭的灯。临终前,他望着烛九溟掌心的圣骨,忽然露出孩童般的笑——那是他七岁时,第一次在天工府的锻炉边,看见火星子溅成金雨时的笑。“你说得对……痛才清醒。”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被抽干的皮囊,瘫软在地。他攥着的器婴枢核心“当啷”坠地,黑纹瞬间缩成细点,钻进焦土里不见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