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铁镐代枢(1/2)
云来坊的青石板还沾着夜露的凉,晨光却已像浸了蜜的金纱,从东边檐角斜斜淌下来。暗阁那扇老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门轴上的铜绿簌簌落了两把,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向巷口的杏树。
李伯当先冲出来,铁镐攥得指节发白。那镐头本是乌沉沉的玄铁铸的,此刻却沾着星星点点的焦黑——是昨夜在暗阁里拆锁魂枢时迸溅的熔渣。他怀里揣着个巴掌大的冰匣,匣中冻着团幽蓝冰晶,那是小柱的精元。冰气透过粗布衫渗进他心口,比怀里的怒火更烫。
“走!”李伯粗着嗓子吼了一嗓子,身后“哗啦啦”涌出二十来号人。有举着断剑的,剑刃缺了口,裹着褪色的红绸;有提着挖药锄的,锄尖还沾着未拭净的紫灵根泥;更多人抄着最寻常的铁镐——木柄磨得发亮,镐头边缘还留着挖玄黄晶时崩出的豁口,那是他们从前在矿洞讨生活的命根子。
黑市的巷子里还散着昨日的狼藉。几十个枢器摊位东倒西歪,有的木架断成两截,有的布幔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锁魂枢的残片散在地上,像被剥了壳的死物:扭曲的铜纹还凝着阴煞之气,有的碎片上沾着暗褐血渍,有的裂口里渗出半凝的黑浆——那是被抽干精元的婴孩残魂。最末一座摊位前,穿灰布衫的青年正哆哆嗦嗦往木箱里收枢器,指尖发颤,碰得木匣“咔嗒”直响。他抬头见人群涌来,喉结滚了滚,手一松,半箱枢器“哗啦啦”滚了满地,有个菱形枢器骨碌碌停在李伯脚边。
“砸!”李伯铁镐抡圆了往下砸,镐头带起的风卷得他灰白鬓角乱飞。“当啷”一声闷响,那枢器被砸成两半,里面竟裹着团淡金色的精元,像团将熄的灯芯,正微微发颤。
人群里突然爆出抽噎声。张叔踉跄着扑过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也不觉得疼,抖着袖子轻轻裹住那团精元:“造孽啊……前日王二家媳妇还来问我,说她小儿子总睡不安生,我还劝她买个锁魂枢镇镇……”他浑浊的老泪砸在精元上,溅起细碎的光,“原来这铁疙瘩,是拿别人家娃娃的魂养的!”
话音未落,张叔抄起自己的铁镐,木柄上还留着他常年握出的茧印。“哐”地一声,他砸在另一个枢器上,碎渣子溅了他满脸:“今日起,老子的镐头不挖晶,专砸枢!”
铁镐声此起彼伏炸响。有个年轻修士举着断剑劈向枢器,剑刃崩出火星;挖药锄的锄尖捅进枢器缝隙,“咯啦”一声撬出个铜芯;更多铁镐像雨点般落下,撞得青石板冒火星子。火星溅在众人眼尾,映得那红通通的眼眶亮得扎眼——有卖过枢器的老贾,此刻砸得最狠,每砸一下就喊一句“我该死”;有被枢器骗走全部家当的阿秀,边砸边把碎渣往怀里塞,说要拿去给亡夫上坟;连那穿灰布衫的青年都跪下来,抓过铁镐往自己摊位上砸,哭嚎着“我也是被天工城逼的”。
云无迹站在街角的杏树下,玄铁冠歪在一边,发梢沾着几片杏花。他望着那片混乱的光,喉结动了动,摸出怀里半枚金锁。金锁是旧的,边沿磨得发亮,上面缀着朵干桃花,花瓣已经褪成淡粉,被砸枢器的震动震得簌簌落灰。他指尖抚过桃花纹路,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春,儿子才五岁,在桃树下踮着脚给他戴花环,落英缤纷里,有片桃花飘进他衣领,痒得他直笑。
“以前总觉得灵枢是捷径。”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剑,指节攥得发白,“以为有了这铁疙瘩,散修盟能引灵入体,能开山裂石,能和天工城平起平坐……”他弯腰捡起块枢器碎片,指腹划过上面的“玄”字刻痕——那是天工城的标记,“可现在才懂,活人自己的手,才是最硬的镐。”
烛九溟站在他身侧,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他脊椎处的圣骨微微发烫,那是上古修士的遗骨,此刻正随着众人的心跳共振。他望着那些举镐的身影:老矿工的手背还留着矿洞的旧疤,药农的指甲缝里还嵌着药泥,曾经卖枢的散修喉结还在发颤——此刻他们红着眼,把多年的憋屈、屈辱、不甘,全砸进铁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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