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星火(2/2)
烛九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云海翻涌处,数十道飞舟的流光正破云而来。有裹着药香的,是百花谷的药灵舟,船舷挂着成串的药葫芦,风过处飘来甘草与朱砂的甜腥;有缠着剑鸣的,是北漠铁衣盟的重剑舟,船首立着三丈重剑,剑气割得云絮碎成雪片;有浮着妖火的,是狐族、蛇族的妖修飞舟,幽蓝的妖火在船周盘旋,像群起舞的流萤。每艘飞舟的船首,都飘着与他们相同的同命符光——那是用心头血画的符,一人死,全员殒,却也将万千心连作一线。
苏婉儿的药囊突然轻震。那是个半人高的湘妃竹药囊,外层用金线绣着“枢破阁”三字,此刻最上层的枢毒清陶瓮“咔”地裂开细缝,裂纹如蛛网般蔓延,一缕淡青的药雾钻出来,在她掌心凝成小团,朝着万妖谷方向飘去。“是被血枢反噬的妖修,”她指尖抚过药囊,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的血在喊疼呢。”
“到了。”烛九溟握紧震荡锤,锤头的金纹因激动泛起赤焰,像淬了火的铁。他望着前方翻涌的云团,能隐约看见万妖谷的山尖——往日该是青碧如簪,此刻却笼着暗红血雾,像浸透了人血的纱帐。圣骨图腾上“归真”二字若隐若现,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撞碎了一团晨雾:“铁战说得对,卷五该翻篇了。”
转头看向同伴,苏婉儿的药囊沾着晨露,“枢破阁”三字被染得更深;铁战的机械臂渗着淡金血珠,那是他重铸人道枢时烙下的印记——当时熔了三炉玄铁,每滴铁水都混着他的心头血,他说:“灵枢该是救人的灯,不是噬人的兽。”
飞舟掠过最后一团积云,万妖谷的全貌骤然铺展。往日的青碧山林此刻笼着暗红血雾,却有无数光点在雾中跳动——青的是龟甲盾,赤的是重剑,金的是药幡,幽蓝的是妖火。像极了寒夜中初燃的星火,这边灭了,那边又亮起,明明灭灭,却总也烧不尽。
烛九溟的圣骨突然迸发刺目金光,映得整艘飞舟亮如白昼。他望着那些光点,想起玄龟道君老泪纵横的脸——龟甲上的裂痕里还凝着陈年血渍,他说:“当年锁魂枢贴在心口,连盛夏的风都带着冰碴子。”想起铁战重铸人道枢时,机械臂渗出金血珠,却笑得像个孩子:“你看,灵枢也能暖人。”喉间突然发暖,像有团火在往上涌:“原来这火,从来不是我们点的。是每个被灵枢伤过的人,把自己当柴,堆起来的。”
苏婉儿解下外袍系在药囊上。那是件月白锦袍,下摆的“枢破阁”三字被血雾染得更深,像浸了墨。“那就让这火烧得更旺些。”她将药囊的背带紧了紧,发间青玉簪子在金光里泛着幽光,“破阵枢交给你,我去前舱撒枢毒清——那些被血枢啃噬的妖修,等这药呢。”
铁战扛起破阵枢走向船头。枢身的金纹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面小旗。“我这枢,今日便替妖修破了万灵焚!”他转头冲烛九溟咧嘴笑,机械齿间闪着金芒,“九溟,你那拳……该替咱们砸开条生路了。”
烛九溟将震荡锤扛在肩上,圣骨的烫意顺着手臂窜上心口。他望着下方翻涌的血雾,望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星火,突然扬声大笑。笑声撞碎血雾,惊起数只被血枢吓呆的云雀,扑棱棱往高处飞,翅尖沾着金粉般的晨光。“好!”他的声音混着圣骨轰鸣,传向四方,震得船帆簌簌作响,“今日便用这副血肉,替万灵——烧出个春天!”
飞舟破雾而下,追星帆被晨光染成金红,像展开的火翅。三人立在船头,身影被圣骨金光、破阵枢金纹、药囊药雾交织笼罩——烛九溟的金芒如瀑,铁战的金纹如链,苏婉儿的药雾如纱,将三人裹成一团,又散作漫天金雨。
他们身后,数十道飞舟的流光正紧追而来。有药香、剑鸣、妖火,有同命符光、龟甲灵光、重剑锐气,像一条由星火串成的长河,要将那吞噬众生的血雾,彻底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