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游医药香(1/2)

鼻尖先触到一缕清苦的艾香,像针儿似的挑开混沌的意识。烛九溟睫毛颤了颤,再睁眼时,只见头顶梁上悬着几串干薄荷,在透窗的晨辉里泛着浅绿,叶尖还凝着半粒未干的露,摇摇欲坠。身下是铺了粗布褥子的土炕,粗布经纬间沾着星星点点的药渍,倒像是被岁月染了花色。

身侧传来瓦罐轻响。他偏头望去,见个穿青衫的女子正坐着,竹片挑起罐里的药泥,深褐的药汁顺着竹片滑落,在她指尖凝成珠儿。晨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恰好落在她腕间——那里沾着深浅不一的药渍,深的如陈墨,浅的似茶渍,在初阳里竟泛着朱砂色,倒像半袖朝霞泼在青衫上。

醒了?女子抬眼,鬓边木簪随着动作轻晃。正是昨夜在后巷撞着的游方郎中,当时她背着红漆药箱,腰间铜铃二字被雨打湿,此刻铃穗上还沾着几点水痕。

烛九溟试着动了动左肩,原以为会扯动箭伤,却只觉皮肤紧绷——那处竟已结了层薄痂。你这伤好得邪性。女子竹片顿在半空,药泥垂成丝儿,昨日我替你拔箭时,血还咕嘟咕嘟往外冒,今儿个痂都结了。她眯眼瞧他,练的什么功?

这一问惊得烛九溟猛地撑臂欲起,后颈却地撞在墙根的红漆药箱上。那药箱边角已磨得发旧,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木色,箱盖缝隙里飘出陈年老药的苦香,混着他衣襟上未褪尽的血锈味,直往鼻腔里钻。他盯着女子腰间晃动的铜铃,二字在晨光里泛着暗黄,声音发哑:你...救了我?

不然呢?女子将瓦罐搁在火塘边,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石板上,惊得梁上干薄荷簌簌落了两片。她解下腰间蓝布囊,囊口还沾着几点药渍,倒出半块冷炊饼时,麦香混着布囊里残余的芝麻香散出来。炊饼边缘有些焦褐,显然是昨夜烤糊的,她推过去时,指腹还沾着药泥,在粗布炕单上蹭了蹭:枢卫追得紧,我绕着镇子跑了三圈才甩脱。你倒好,在后巷晕得跟死狗似的,要不是我药箱够沉,早被你压散架了。

她蹲下来替他理衣襟,指尖触到他被血浸透的衣料时顿了顿,抬头道:我这药铺后有间地窖,藏了你小半夜。枢卫的火把把巷子照得跟白昼似的,你倒睡得出香,鼾声差点把瓦松震下来。

烛九溟盯着那半块炊饼,喉结动了动。三年前在玄黄宗柴薪院,老杂役张伯总在卯时三刻塞他冷馍,馍是用粗麦磨的,糙得扎嘴,张伯粗糙的手掌拍他手背时,也是这样带着薄茧的触感——和这女子沾着药渍的指尖,倒有几分像。他捏起炊饼咬了口,麦香混着药气在嘴里散开,末了涩涩道:你...为何帮我?

女子忽然笑了,眼角细纹里落着晨露似的光:苏婉儿,被百草丹宗逐出门墙的游方郎中。她抬手指向墙角那口红漆药箱,箱盖上半片干鹿衔草被风吹得轻晃,他们说我死脑筋,放着宗里的炼丹枢不用,偏要守着老祖宗传的手札,用砂锅煨药,用石臼碾末——她声音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的铜锁,可药是什么?该是救人性命的苦甜,不是拿灵枢炼出来的毒丹。

烛九溟摸向心口,裂脉古骨隔着粗布贴着皮肤发烫。骨片是三年前在玄黄殿后乱葬岗捡的,当时血浸透荒草,骨面上的古篆二字刺得他眼疼。此刻望着苏婉儿药箱上的鹿衔草,昨夜她推他进地窖时的场景忽然浮起——她腰间铜铃二字,与裂脉古骨上的古篆重叠,像两道光撞在一起。灵枢容不下我。他声音发闷,他们说我是玄牝禁体,连枢器都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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