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章阁的雨与骨(1/2)
一更梆子的清响刚掠过青瓦,豆大的雨珠便砸在断章阁褪色的牌匾上。烛九溟裹着半旧的油布,仰头望了眼阁顶那片漏雨的窟窿——雨帘里,碎瓦缝中垂下的水线正织成灰蒙蒙的帘幕,在风里斜斜扫过他沾着泥渍的粗布短打。
小杂种磨蹭什么!楼下传来赵狗剩的吼骂,大长老要查《玄牝真解》残卷,这破阁漏得跟筛子似的,再不快修,老子抽你二十藤条!
烛九溟攥了攥手里的竹篾,竹梯在雨中滑溜溜的,每往上挪一步都要费三分力。断章阁是青冥宗最偏的所在,藏的多是被虫蛀鼠啃的残卷,十年里除了他这杂役,连个影子都难见。阁前的石阶早被青苔爬满,檐角的铜铃生了锈,风过时只发出哑哑的闷响。
他踩着第七根竹梯横档时,木梁在雨里浸得发黑的影子正掠过眼角。那是阁顶承重的主梁,表面的红漆早褪得只剩斑驳,霉斑像团团黑墨在木头上洇开。烛九溟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霉斑,便觉掌心一片湿滑——不是雨水,是腐木渗出的黏液,带着股陈朽的腥气。
脆响惊得雨珠都颤了颤。那根压了三十年的老木梁竟从中断裂,裂纹像条狰狞的蛇,顺着木纹直窜到梁尾。烛九溟踉跄着后仰,竹梯在脚下剧烈摇晃,他本能去抓梁上凸起的榫头,却不想那榫头竟是块铜铸的机括——轻响里,梁腹裂开道寸许宽的暗格,一块血色骨片落进他掌心。
雨珠顺着骨片纹路往下淌。烛九溟这才看清,骨面刻着二字古篆,笔锋如刀,每道刻痕都深可嵌甲;二字更小,隐在骨缝里,像是用血脉蘸着刻的,蜿蜒的痕迹与他掌心的生命线竟有几分相似。他正想凑近细瞧,骨片突然发烫,烫得掌心瞬间发红,八脉里似有火蛇乱窜,从指尖直烧到丹田,疼得他蜷起手指,骨片却似粘在肉上,怎么甩都甩不脱。
眼前忽起血雾。他踉跄后退,后背撞在漏雨的砖墙上——墙皮混着雨水簌簌往下掉,可他顾不上这些,只盯着血雾里浮现的画面:焦土千里,断戈如林,一群赤膊的体修正与持灵枢的修士厮杀。那些体修没有气海,肌肉虬结如青铜浇铸,有人一拳砸碎青铜灵枢,碎铜片溅起时带起半条胳膊;有人用指骨挑断玉髓枢链,玉髓碎成星子,在血雾里闪着幽光;更多的却是被汲灵锥贯穿胸膛的身影——黑锥没入血肉时,锥纹泛起幽蓝的光,鲜血顺着锥纹往灵枢里钻,像被抽干的河。
灵枢吞灵!一道嘶哑的嘶吼撞进他耳膜。最前排的体修胸前插着七根黑锥,每根锥子都没至柄部,鲜血顺着锥纹汇成七道细流,注入后方悬浮的玄铁灵枢。那修士却在笑,染血的牙齿白得刺目,染血的手指指向天空:万灵归一之日,便是尔等枢修的死期!
话音未落,七根锥子同时爆响。黑锥表面的符文突然炸成紫电,体修的躯体像被无形的手揉碎,地散成血雾。血雾里,半块染血的骨片缓缓坠落,与烛九溟掌心这枚一般模样——骨面同样刻着二字,同样有隐在骨缝,连边缘的缺痕都分毫不差。
烛九溟栽倒在积水中,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倒抽冷气。骨片地落在脚边,他望着骨片上未干的血渍——那血不是寻常的红,是暗金,像被岁月沉淀过的古铜,又像某种上古血脉在发光。雨还在下,打在骨片上溅起细珠,每颗细珠里都映着他泛白的脸。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测灵时的场景。青冥殿的白玉案前,大长老捏着测灵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块废铁:八脉闭合,灵枢不纳,杂役堂领个牌子吧。想起昨日在灶房,几个杂役围着火堆笑他:烛九溟,你这身子骨,连灵枢都嫌弃,怕不是天生的废物胚子!想起林小竹站在桃树下,发梢沾着花瓣,眼睛亮晶晶地问他:九溟哥,等你成了修士,能护我不?他当时攥着破扫帚,喉咙像塞了团棉絮:我...我连灵枢都引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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