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胤禟的选择(2/2)

“何事?但讲无妨。”

“弟弟想请二哥,帮忙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胤禟拱手道,“弟弟想……带着家眷,出京游历。时间或许会久一些。还请二哥帮忙促成此事。”

胤礽闻言,眉头微蹙。这可不是小事。皇子无旨不得擅离京城,何况是携家带口长期游历。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皇阿玛对权力的掌控欲正强,又似乎有意抬举老九……他若此时提出离开,皇阿玛会怎么想?

“九弟,此事……恐怕不易。”胤礽沉吟道,“皇阿玛近来心思重,你又刚立了大功,此时求去,只怕……”

“正因如此,才需二哥帮忙。”胤禟恳切道,“若由弟弟自己去说,皇阿玛定然以为我是在以退为进,或是别有心思。若二哥能以储君身份,体恤弟弟心愿,从中斡旋,或许皇阿玛能听得进去一二。”

胤礽看着胤禟期待的眼神,想到他方才的坦诚,心中一动。

若能促成此事,既全了兄弟情谊,又能消除一个潜在的、有能力威胁自己的弟弟,似乎……并非坏事。

“好!”胤礽下定决心,“此事,二哥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皇阿玛提及。成与不成,不敢保证,但定当尽力。”

“多谢二哥!”胤禟深深一揖。

数日后,康熙病情大愈,重新临朝。在一次单独召见胤礽议事完毕后,胤礽觑着康熙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胤禟的请求。

“皇阿玛,九弟前日与儿臣深谈,言及此次查案,身心俱疲,且深感愧对九弟妹与侄女,有意携家眷出京游历,散心调养,顺便体察各地民情。

儿臣观其情真意切,似是真心向往田园之乐,无意朝堂纷扰。不知皇阿玛可否恩准,全其心愿?”

康熙原本略带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出京游历?体察民情?在朕刚觉得他可堪一用,或许能成为太子磨刀石的时候?

康熙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以退为进!是看穿了朕想用他制衡太子的心思,故意以此来要挟,或者试探朕的态度?

还是说……他已经和太子达成了某种默契,太子帮他离开以消除威胁,他则向太子表忠心?

无论是哪种,都让康熙感到一种被忤逆、被算计的愤怒。尤其是,提出此事的还是太子!

“胡闹!”康熙冷声道,“皇子无诏不得离京,乃是祖制!老九刚立了些微功劳,便如此不知进退,竟想携眷远游?简直荒唐!

你身为太子,不但不加以劝阻,反而替他求情?是何居心?”

胤礽没想到康熙反应如此激烈,连忙跪下:“皇阿玛息怒!儿臣只是见九弟确有疲惫厌倦之色,且其志似乎不在庙堂,故而有此一提。绝无他意!”

“志不在庙堂?”康熙冷笑,“他查办福寿膏案时,手段何其凌厉!心思何其缜密!那时怎不见他志不在庙堂?

如今事了,便想抽身而去,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朕看他,是恃功而骄,目无君父!”

他越想越气,觉得胤禟此举不仅辜负了他的“期待”,更可能打乱他的布局,甚至暗藏与太子的勾结。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病后情绪本就敏感多疑的康熙无法忍受。

“李德全!传胤禟!”

太子见状,赶紧找个话题出了乾清宫。

很快,胤禟被召至乾清宫。他刚进殿,便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禟!”康熙劈头便问,“朕听说,你想出京游历,连太子都替你求情了?你倒是好本事!”

胤禟心知此事艰难,但既然已下定决心,便坦然道:“回皇阿玛,儿臣确有此意。此番经历,儿臣深感亏欠福晋女儿良多,且身心俱疲,只想远离是非,过些平静日子。绝无他意,更不敢劳动太子二哥。是儿臣自己去求二哥帮忙说项的。”

“平静日子?”康熙目光如刀,“你身为皇子,享受着皇家的尊荣富贵,就该承担起皇子的责任!

想躲清静?朕看你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你前番办事得力,朕本念你有功,正思量着该如何赏你。内阁拟议,晋你为和硕庆亲王,在众兄弟中独一份的恩典!你倒好,不仅不思感恩图报,反而急流勇退,想一走了之?你这是将朕的赏识,置于何地?!”

亲王爵位!这确实是无上的恩宠。若在以往,或是别的皇子,只怕早已感激涕零,叩谢天恩。但胤禟闻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听出了康熙话中的试探、施压以及那份不容拒绝的掌控欲。

他缓缓跪下,以头触地,声音清晰而坚定:“皇阿玛厚爱,儿臣感激涕零。然则,儿臣才疏学浅,性情疏懒,实不堪亲王重任,更无意于朝堂权位。

儿臣平生所愿,不过是护得妻女平安,逍遥度日。皇阿玛若真心赏赐儿臣,便请允准儿臣携眷离京。亲王之爵,儿臣万万不敢受,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你——”康熙被他这番“不识抬举”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好!好一个‘不堪重任’!好一个‘无意权位’!胤禟,朕看你是被那点功劳冲昏了头脑,连君臣父子纲常都忘了!

你是不是觉得,朕离了你就不行?是不是觉得,有了太子的庇护,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连朕的话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儿臣不敢!儿臣绝无此意!”胤禟抬起头,眼中也带上了血丝,他望着盛怒的康熙,知道有些话今日不说,恐怕再无机会。他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

“皇阿玛!请恕儿臣直言!您对太子二哥,其实是满意的!

您只不过是……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年岁渐长,而二哥日益成熟能干,您心里……您心里害怕了!您怕他等不及,您怕他惦记您的龙椅!所以您才想找什么‘磨刀石’,想制衡他,想让他时刻保持对您的敬畏和依赖!”

“可二哥是您亲手教养长大的啊!他的品性,他的能力,您难道不清楚吗?

他若真有异心,何须等到今日?您这般猜忌,这般摆布,伤的不仅是父子之情,更是君臣之信,是国之根本啊!”

“至于儿臣,”胤禟深吸一口气,语气悲凉而决绝,“儿臣再说最后一次,对那储位,绝无半点贪念!我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带着我的妻女,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皇阿玛若信我,便放我走。若不信,要杀要剐,儿臣也绝无怨言!但请不要再将儿臣,卷入您和二哥之间,卷入那无休止的权斗漩涡了!”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破了康熙内心最深处的隐秘与恐惧。被

儿子如此直白地揭露心思,尤其还是在这种对峙的场合,康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发黑,耻辱与暴怒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逆子!放肆!!!”康熙暴吼一声,抓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向胤禟!

茶盏在胤禟身侧碎裂,滚烫的茶水和瓷片溅了他一身。

“朕看你是疯了!被那些江湖草莽迷了心窍!被妇人之仁蒙了眼!”康熙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你想当闲人?朕偏不让你如愿!你想护着你那小家?朕倒要看看,你能护到几时!”

他指着胤禟,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胤禟!你恃功狂悖,目无君父,出言犯上,其心可诛!着即革去庆郡王爵位,废为庶人!收回一切赏赐府邸!

即日起,阖府幽闭于原庆郡王府,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朕倒要看看,离了这皇子身份,离了朕的恩宠,你那‘小家’,你那‘逍遥日子’,还怎么过!”

“皇阿玛!”胤禟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震惊与痛楚。他料到会触怒康熙,却没料到惩罚会如此严厉无情!革爵!幽闭!这等于将他一家彻底打入深渊!

“拖出去!”康熙不愿再看,背过身去,胸膛剧烈起伏。

几名御前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失魂落魄的胤禟架了出去。乾清宫的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殿内,康熙独自站立,良久,才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般,颓然坐倒在龙椅上。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李德全慌忙上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