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茫的苏拙(1/2)
午后的阳光,在仙舟罗浮特有的大型生态穹顶的演化下,变得温和而朦胧,均匀地洒在别院庭前的空地上。
雕花木窗半开,微风带来庭院中不知名花草的淡香,混合着室内常年点燃的、宁神静气的熏香气息,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宁静。
苏拙仰躺在窗边的竹制躺椅上,椅身随着他偶尔轻微的调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双臂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庭院一隅那株正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灌木,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花叶,落在某个遥远而空茫的地方。
身体的感觉很……“正常”。
四肢健全,肌肉骨骼运作自如,呼吸平稳,心跳规律。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竹片透过轻薄衣衫传来的微凉触感,能嗅到空气中每一丝气味的变化。作为一个“生物体”甚至对比仙舟天人而言,他都健康得无可挑剔。
然而,那种“正常”之下,是更深层的、令人不适的“异常”。
体内,一片死寂。
曾经,即使在他最放松的时刻,【终末】的灰霭、【记忆】的冰蓝、【欢愉】的诡谲,三重命途的力量也如同三条潜伏在深海下的洋流,时刻涌动着磅礴而内敛的能量,赋予他一种与宏大宇宙隐隐共鸣的“存在感”和近乎无限的底气。
那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行走诸界的依仗,也是他“非凡”身份的无声证明。
可现在,那三条“洋流”消失了。不,或许没有完全消失,他能隐约感知到在意识最深处,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联系”还在维系,证明命途并未彻底断绝。
但这联系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关键的是,他失去了与它们“互动”的能力。
他尝试集中精神,想象往日调动【记忆】之力回溯某个片段时的感觉,意念清晰,步骤无误,但体内毫无回应,仿佛指令发送到了一个早已废弃的接收站。试图勾起一丝【欢愉】来冲淡心头的空茫,也如同石沉大海。
不是力量被封印或阻塞,而是……“无效”。
他的意念,他的“想要使用力量”的意图本身,在产生的瞬间,似乎就被某种内在的、无形的机制悄然“消解”了其“实现”的可能性,转化为一片纯粹的“无”。
就像站在一座宏伟的图书馆前,你知道里面藏有无尽的知识,你也记得通往各个书架的路径,但图书馆的大门对你紧闭,无论你如何尝试推拉、敲击,甚至回忆开门的密码,门都纹丝不动,冷漠地拒绝你的进入。
力量仍在“那里”,但他被剥夺了“使用权”。
阿哈的嘲笑话语言犹在耳:“你自己‘信’了啊……你的‘道心’蒙尘了,蒙的还是最麻烦的‘虚无’之尘。”
信了吗?信了那“一切挣扎终归徒劳,所有意义指向虚无”的冰冷真相?出云世界的轮回与湮灭,芽衣斩断一切的决绝,自己倾尽所有却似乎未能真正改变任何结局的徒劳……
这些记忆如同淬毒的冰锥,深深凿入他曾坚信“存在自有其道”、“事在人为”的信念基石。裂痕已然产生,并且正在蔓延。
不,也许他也未曾相信过自己。
于是,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接下来,该去向何方?做什么?
继续那追逐【存在】之位的漫长征途?以如今这连最微末的命途之力都无法调动的状态?那野心勃勃的计划,此刻回想起来,竟显得如此遥远而虚幻,仿佛只是力量鼎盛时期,被【欢愉】或是【终末】所催生出的、一场不自量力的幻梦。
留在仙舟,做景元眼中那个可供咨询的“定海神针”师伯?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烦躁。
尽管深陷虚无的囹圄,苏拙心中还是尚存微弱的不甘。
至于黑塔、镜流、白珩……那些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他更是下意识地将其推远。
现在的他,连自身的“存在”意义都感到模糊不定,内心如同被虚无侵蚀过的荒原,哪里还有余裕和稳定的心绪,去承接、回应或处理那些炽烈、偏执或温柔的情感?
她们所认识、所期待的那个“苏拙”,是强大的、神秘的、或许还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而非眼前这个空有外壳、内在力量沉寂、对未来一片茫然的“空心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包裹着他。不是挫败,而是一种更根本的、对自身“坐标”与“航向”的迷失。仿佛支撑他跨越漫长时光、经历无数事件的那根名为“目标”或“执念”的内在主轴,悄无声息地崩断了。
他就这样躺着,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时而触及记忆的碎片,时而沉入空白的虚无。阳光在庭院中缓慢移动,拉长物体的影子,时间似乎也在这片静谧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直到一阵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脚步的主人似乎心情颇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房门外。没有敲门,门扉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显露出其与主人亲密关系带来的不拘小节。
“苏苏?今天怎么没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带了新淘到的‘玉髓琼浆’,据说是用朱明仙舟的特产果子酿的,年份足得很,快来尝尝!”
白珩的身影伴着清脆的声音一同出现。她今日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浅色劲装,外罩一件绣着流云纹的纱衣,白色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那对标志性的紫色狐耳灵巧地转动着,身后蓬松的大尾巴也随着她的步伐愉悦地轻摆。
她手里捧着一个莹润的玉壶,脸上带着一贯的、仿佛能将阴霾驱散的笑容。
然而,那明媚的笑容,在目光落到躺椅上的苏拙身上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了。
白珩的脚步顿在门口,紫眸中的笑意迅速褪去,被一种锐利的审视和隐约的惊疑所取代。
因她在【丰饶】命途上的造诣,那双对生命能量与状态异常敏感的眼睛,几乎立刻捕捉到了苏拙身上那种极不协调的“异常”。
他的身体看起来完好无损,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但落在白珩眼中,却像是一幅色彩鲜艳却失去了所有光影与灵魂的油画。
那具躯壳里,原本应当如同静谧深海下隐藏着澎湃涡流般、强大而内敛的生命气息与命途光辉,此刻竟然……近乎枯竭?不,不是枯竭,更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沉寂”与“空洞”。
仿佛那曾经充盈的力量被某种方式彻底“抽离”或“隔绝”了,只留下一个看似完整的“形”,内在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
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苏拙的眼神。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涣散和……空茫。没有聚焦,没有神采,只有一片平静之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迷失。
“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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