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始祖:蚕丛、柏灌的迁徙与开拓(2/2)
筑城的工程浩大而艰巨。那时候没有任何机械,全靠先民们一双手、一把锄头、一根扁担。柏灌氏将族人分成几组:男人们负责挖土运土,他们用石锄挖起厚厚的黏土,装进竹筐,两人一组用扁担挑到筑城地点,肩膀被扁担磨出了血泡,就用兽皮垫着继续干;女人们负责和泥夯实,她们把黏土和水搅拌均匀,再混入碎石和草木灰,增强黏性,然后用沉重的石夯反复捶打——石夯是用整块大石头制成的,上面系着几根绳子,四五个女人合力拉起来,再猛地砸下去,每砸一下都能听到沉闷的声响,黏土也随之变得紧实坚硬。
这种筑城方法被考古学家称为“斜坡堆筑法”,是宝墩文化独有的技术 。城墙呈梯形,坡度平缓,虽然不利于抵御攀爬,但面对洪水冲击时却异常稳固,能有效削弱水势、顺水引流 。更聪明的是,先民们就地挖壕取土筑墙,城墙外侧自然形成了宽大的环壕,既可以储存雨水,又能作为额外的防洪屏障。宝墩古城的外城壕沟宽达20多米,考古学家在里面发现了几米厚的淤泥,证明这里曾经长期积水,确实起到了防洪作用 。
经过数年的辛勤劳作,一座雄伟的城池终于建成了。这座城分为内外两重城圈,内城呈长方形,面积约60万平方米;外城为圆角长方形,面积达到276万平方米,整体呈东北—西南走向,与河流及台地的走向保持一致。站在城墙上远眺,岷江支流如玉带环绕,城内房屋整齐排列,桑林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柏灌氏站在城门楼上,向全体族人宣布:“这座城,就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世代相传的根基!”
城池建成后,柏灌氏又将精力投入到农业发展中。当时成都平原的稻作农业还处于“靠天吃饭”的旱地模式,产量很低,基本借鉴了北方种植粟黍的经验 。柏灌氏发现,成都平原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特别适合水稻生长,于是他决定推行“疏水种田”的策略,带领族人开展了一场“农业革命”。
他们在城外挖凿了纵横交错的排水沟渠,将多余的洪水引入岷江;又在城内修建了蓄水池,储存雨水用于灌溉。为了让稻田能保持充足的水分,柏灌氏还带领族人修建了简易的水坝和引水渠,实现了对水资源的可控利用 。在种植技术上,他教族人如何育秧、插秧、除草,还总结出了根据季节变化安排农事的经验。
除了发展稻作,柏灌氏还解决了族人的肉食问题。当时平原上有很多野猪,肉质鲜美但野性十足。柏灌氏带领族人在野猪经常出没的地方挖掘陷阱,活捉了几头小野猪,带回部落精心喂养。他们给小野猪喂粮食和野菜,慢慢驯化它们的野性。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野猪终于变成了温顺的家猪,成为部落稳定的肉食来源。后来考古学家在宝墩遗址中发现了大量的家猪骨骼,这些骨骼正是柏灌氏驯化野猪的有力证据。
四、文明奠基:传说与考古的千年呼应
在柏灌氏的带领下,宝墩部落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城内人口越来越多,房屋鳞次栉比,除了普通的茅草屋,还出现了用竹骨泥墙建造的房屋——这种房屋用竹子编成骨架,再把黏土糊在上面,既结实又保暖,比单纯的茅草屋耐用得多。城外的稻田一望无际,每到秋天,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稻秆,族人忙着收割、脱粒,粮仓里堆满了粮食。
随着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部落的社会组织也越来越完善。柏灌氏设立了专门的官职管理农事、水利和防御,还安排了巫祝负责祭祀活动。他们祭祀天地、祭祀祖先,也祭祀给他们带来衣食之源的蚕神和谷神。在祭祀仪式上,巫祝会穿着丝织的祭服,手持玉锥形器,跳着模仿蚕虫和飞鸟的舞蹈,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时的宝墩文化,已经形成了以稻作农业为核心,以养蚕纺织、筑城技术为特色的文明体系。蚕丛氏开创的蚕桑业,经过柏灌氏的传承和发展,成为古蜀文明的重要标志;而柏灌氏主导的筑城和治水技术,不仅保障了族人的生存,更为后来古蜀文明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关于蚕丛和柏灌,还有一个神奇的传说。《蜀王本纪》记载:“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 。其实这并非指某位君王真的活了几百岁,而是指蚕丛氏、柏灌氏所代表的政权各自延续了数百年之久,他们的功绩被后人神化,成为了“不死的始祖”。蚕丛死后,族人用石头制作棺椁安葬他,这种习俗一直流传下来,民间甚至认为所有石棺椁都是“纵目人冢”。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传说渐渐被历史的尘埃掩埋,直到20世纪80年代,宝墩古城遗址的发掘让这一切重见天日。考古学家们在遗址中发现了与传说完全吻合的实物证据:残存的城墙采用“斜坡堆筑法”,与河流走向一致,印证了柏灌氏“垒土为城”的传说;大面积的水稻田遗迹和稻作植硅体,证明了当时稻作农业的普及;大量的家猪骨骼,诉说着先民驯化野猪的历程;而那些刻有蚕纹、稻穗纹的陶片,则成为蚕丛氏教民养蚕的直接见证 。
更令人惊叹的是,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纵目面具,与《华阳国志》中蚕丛“其目纵”的记载高度契合,仿佛跨越千年的对话,证实了这位古蜀始祖的真实存在。而三星堆遗址中发现的丝织残留物,更是将古蜀的丝绸文明追溯到了蚕丛时代,证明了蚕丛氏开创的蚕桑业对后世的深远影响。
五、文明传承:古蜀之根的千年回响
如今,站在宝墩古城遗址上,望着那残存的城墙遗迹和稻田轮廓,仿佛还能看到几千年前的景象:蚕丛带领族人在岷山深处饲养蚕虫,在南下的路上艰难跋涉;柏灌氏指挥族人筑城疏水,在田间辛勤耕耘。这些古蜀始祖用智慧和勇气,在成都平原上播下了文明的种子,最终孕育出了三星堆、金沙等辉煌的古蜀文明。
蚕丛和柏灌的传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在四川的许多地方,至今仍保留着纪念蚕丛的习俗,人们尊称他为“蚕神”,每年都会举行祭祀活动。而“蜀”字在甲骨文中由“桑树”和“蚕”构成,《说文解字》也解释“蜀,葵中蚕也”,这足以说明蚕丛氏开创的蚕桑业,已经深深烙印在古蜀文明的基因里 。
柏灌氏虽然在史书中的记载寥寥无几,但他的功绩同样不可磨灭。他修建的宝墩古城,是成都平原最早的城市文明象征,其“筑城防洪”“疏水种田”的智慧,为后来李冰治水、都江堰的修建提供了重要借鉴 。而他推广的稻作农业,经过不断发展,让成都平原成为了“天府之国”,直到今天,这里依然是中国重要的粮食产区。
从蚕丛氏的“聚蚕养蚕”到柏灌氏的“垒土兴农”,古蜀先民完成了从狩猎采集到定居农耕的转变,从山洞居住到筑城而居的跨越。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改造自然、适应自然,在与自然的博弈中创造了独特的文明。这些传说不仅仅是神话故事,更是古蜀先民生存智慧的结晶,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当我们凝视三星堆的纵目面具,触摸宝墩遗址的夯土城墙,仿佛能感受到古蜀始祖的气息。蚕丛的“纵目”是探索未知的勇气,柏灌的“筑城”是守护家园的担当,他们的精神穿越千年,依然激励着后人。这些传说与考古发现相互印证,共同构成了古蜀文明的源头,让我们得以窥见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时代,感受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深厚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