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战(1/2)

车轮与铁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喷薄的白色蒸汽,庞大的列车缓缓停靠在哈城站台,精准地吻合着那沉重而规律的节奏。

车厢内灯光晃动,行李架上的包裹轻微震颤,乘客们纷纷起身,带起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

鲁明站在靠近过道的位置,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副圆框黑色墨镜,镜片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他正准备将墨镜戴上——或许是想以此遮掩一下眼神,或许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

就在这列车将停未停、惯性使得所有人都轻微前倾的刹那,站在他侧后方的叶晨,仿佛被这惯性带得身形一晃,脚下似乎绊到了什么。

或许是某个乘客放在地上的小包袱,或许只是车厢地板本身的轻微起伏,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肩膀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了鲁明端着墨镜的那只手肘麻筋处。

“哎哟!”

鲁明只觉手臂一麻,半边身子都跟着一酥,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那副圆框墨镜脱手飞出,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地一声,掉落在车厢并不算干净的地板上。

还没等鲁明从手臂的酸麻和意外中反应过来,踉跄中的叶晨似乎为了稳住身形,脚下本能地一踩——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地从他脚下传来。车厢里附近几个正准备下车的乘客下意识地看过来,随即又事不关己地移开目光。刘奎也诧异地转过头。

叶晨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又踩碎了东西,连忙站稳,脸上露出一副混合着歉意与疲惫的神情,看向皱着眉、活动着手腕的鲁明:

“哎!老鲁,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这事儿闹的!”

他语气诚恳,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昨晚想到要回家了,心里头……有点乱,没休息好,这火车坐得我昏昏沉沉的,脚下都没根了。实在不好意思,等下了车,我赔你一副新的,保证一模一样的!”

鲁明甩了甩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臂,眉头却没有舒展。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副被踩得镜框变形、镜片碎裂、彻底报废的墨镜,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看向叶晨。那张脸上写满了“抱歉”和“疲惫”,看起来毫无破绽。

但鲁明不信。

太巧了,火车刹停的惯性谁都有,怎么就他偏偏踉跄得这么“准”,正好撞到自己拿墨镜的手肘麻筋?又那么“巧”,一脚就踩在了掉落的墨镜上?这墨镜虽说不上多名贵,可也是他用了挺久、颇为顺手的一件小东西。

他想起刚才周乙去厕所,想起自己中途折返的查看一无所获,心里那点怀疑的苗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这“意外”浇了一小勺油。

鲁明隐晦的打量了一眼叶晨,经历过两年前的“乌特拉”行动,他一直就觉得叶晨这个家伙不对劲。

当时就是他与叶晨来招呼王郁和王楚良的,张宪臣正是通过厕所给王郁传递的情报,只不过当时的情报被叛徒谢子荣给修改过了,鲁明事后从高彬那里知道了一切细节。

所以刚才叶晨去到厕所的时候,其实鲁明的心里就已经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甚至在押送那个小四眼去行李车的时候,他还特意找了个借口中途折返回来,查看了一遍厕所,可惜,没找到任何线索。

鲁明的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叶晨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上——那副擦拭得很干净、样式更显精致的方框墨镜。

“呵呵。”

鲁明轻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点莫名的意味:

“周股长客气了。赔就不必专门下车去买了。”

他用下巴点了点周乙手中的墨镜,然后说道:

“我看你手上这副就不错,样式还挺新颖。要不然,直接赔给我算了?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鲁明的目光紧紧锁定叶晨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这不仅仅是一副墨镜,更像是一次随口的、却暗藏机锋的试探。

他想看看,周乙对这看似“无礼”的要求,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大怒?是尴尬推脱?还是……

叶晨脸上的歉意收敛了些,也笑了,是那种带着点无奈和坦诚的笑。他拿起手中的方框墨镜,对着光看了看,又小心地收拢,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

“老鲁,你这可难为我了。这副可不行。这是……嗯,你嫂子,从国外特意给我带回来的礼物,算是……念想。”

叶晨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些声音:

“我要是把这玩意儿送了人,回头让她知道了,非得跟我闹翻天不可,搞不好真能扒了我的皮。你是不知道,女人家在这些小物件上的执念……”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带出了点夫妻间私密的、略带抱怨的温情,将一个看重妻子心意、有些“惧内”的丈夫形象演绎得自然生动。

同时,也轻巧地将墨镜的特殊性(国外带回的礼物)和私人性点明,堵住了鲁明进一步索要的可能。

一旁的刘奎,看着两人这番言语往来,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甚至有点不耐。

他虽然莽直,但不是傻子,这一路上鲁明对周乙那种似有若无的针对和阴阳怪气,他多少感觉出来了。

不就是一副破墨镜吗?踩坏了赔就是了,至于这么不依不饶,还要人家老婆送的礼物?这鲁明今天是怎么了,心眼比针尖还小?

眼看气氛有点僵,刘奎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鲁明的肩膀,打着哈哈道:

“哎呀,老鲁,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副墨镜嘛!多大点事儿!周股长都说了赔你新的了。

等下了车,安顿好了,我陪你去挑一副,挑副好的!走走走,车停了,赶紧下去吧,高科长他们估计都等急了!”

他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把“鲁明斤斤计较”的观感坐实了,同时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鲁明被刘奎这么一打岔,又深深看了一眼叶晨那副坦然中带着点无奈的表情,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他知道,眼下是问不出什么了。叶晨的反应太快,太圆滑,借口找得滴水不漏。

“行啊,那我可等着刘队长你的好墨镜了。”

鲁明顺势下了台阶,但目光里的审视并未完全散去。他用脚嫌恶地踢了踢地上那副破碎的墨镜,仿佛还带着一丝怨气,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走吧。”

鲁明率先迈步,朝着车门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被刻意压抑的疑窦。

叶晨跟在后面,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无心的意外。只有他自己知道,踩碎那副墨镜,既是阻止鲁明用它来遮掩观察(尤其是在接下来面对顾秋妍和高彬的复杂场面时),也是防止自己的接头对象到时候一不小心,再认错了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自己手中这副被小心保护的方框墨镜,其作为接头信物的使命已经完成(与孙悦剑确认),现在,它必须完好地出现在顾秋妍面前,这是他们“夫妻关系”合理性的又一个微小证据,也是接下来,在所有人面前必须演好的、另一场戏的关键道具之一。

车门打开,哈尔滨冬夜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站台上,灯光昏暗,人影憧憧。叶晨的目光,越过鲁明和刘奎的肩膀,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中那个穿着呢子大衣、围着皮草围脖、显得过分“出众”也过分紧张的身影——顾秋妍。

以及,站在她旁边,那个身材短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男人——高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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