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钟摆下的新芽》(2/2)
“周师傅。”林晚秋轻声唤道。
老头没抬头,嘟囔着:“钟呢?”
“钟还在祠堂,我带了这个。”她递过铜环。
老头这才停手,接过铜环翻来覆去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是‘振声’钟上的东西!这钟当年是我爹参与铸造的,声儿能传三里地!”他猛地站起来,转身从货架上拖下个木箱,打开来,里面竟是半本泛黄的账簿,“你看,民国二十三年,祠堂铸钟,用料十七斤六两黄铜,加了三钱锡……”
林晚秋凑过去看,账簿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记得分明。忽然,她在最后一页看到个红手印,像极了小时候祖父教她按的那种,按在“匠人周德海”的名字旁边。
“我想把钟修好。”林晚秋轻声说,“哪怕不能再敲响,也想让它立在那儿。”
周师傅没说话,拿起那半本账簿往她怀里一塞:“明天带工具去祠堂,我教你补铜。”他顿了顿,指了指窗外,“看见那棵老槐树没?五八年大炼钢铁时差点被锯了,现在不照样发新叶?有些东西,看着烧了、碎了,根还在。”
回程时,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林晚秋抱着账簿坐在船头,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揪心的裂痕、灰烬、断墙,都藏着温柔的意思。就像砖缝里的青苔,柴垛旁的幼苗,还有周师傅工具箱里磨得发亮的錾子,都在说:烧不尽的,就接着守;碎了的,就慢慢拼;只要心里那点念想还在,余烬里总能长出新绿来。
船靠岸时,她看见陈伯蹲在祠堂墙根下,正往砖缝里填新土,旁边放着个小水壶,刚才那几株银杏苗被移到了陶罐里,摆在断墙最显眼的地方。
“晚秋,陈伯给它们搭个棚子,省得被鸡啄了。”
林晚秋走过去,蹲在陈伯身边,看着陶罐里颤巍巍的幼苗,忽然想起祖父常说的那句话:“过日子,就像钟摆似的,敲碎了,拼起来再走,每一声都得扎实。”
暮色漫上来时,她拿出手机,给在外地的堂弟发了条消息,附了张银杏苗的照片:“祠堂的钟要修了,回来时带把新凿子。”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晚归牧童的笛声,混着风吹过断墙的呜咽,竟有了几分钟鸣的意味。林晚秋摸了摸口袋里的铜环,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像是能攥出温度来——有些东西,果然是烧不尽、砸不碎的,就像藏在余烬里的种子,只要有人守着,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