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狐火(1/2)
我们村背靠的老林子里,流传着一句话:“宁惹山君,莫犯狐仙。”山君指的是老虎,早绝迹了;可狐仙的影儿,却总在老辈人的念叨里,丝丝缕缕地缠着后山那座破庙。
小李跟我说起他那件事的时候,正是个闷热的夏夜。他比我大两岁,是村里公认的好猎手,眼神准,胆子也肥。但那天晚上,他端着酒碗的手,一直不太稳。
“你知道后山那座‘狐仙祠’吧?”他抿了口酒,眼睛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山影。
我点点头。那破庙谁不知道?红墙早就褪成了土褐色,塌了半边,野草从瓦缝里钻出来,阴森森的。小时候家里大人吓唬孩子都说:“再不听话,把你丢狐仙祠去!”
“都说里头供的狐仙,灵验得很,但也小气得很。”小李声音低了下去,“破四旧那年,带头砸像的是我爷爷。”
我愣了一下。这事我从没听说过。
“爷爷那时是积极分子。”小李扯了扯嘴角,笑里有点苦,“他用镐头亲手敲碎了狐仙石像的脑袋。后来他总做噩梦,说梦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他床头哭。不到五十岁,人就没了,走的时候瘦得脱了形。”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爹因此恨那庙,也怕那庙,严禁我靠近。可你知道,半大小子,越不让干的事,越想干。我十岁那年,偷跑去玩,还爬到那没头的石像身上耍过。回家挨了顿死揍,可心里不服,觉得都是唬人的。”
真正的故事,从他去年夏天那次狩猎开始。
那天午后,日头毒得很。小李本没想去后山,可追一只受伤的野兔,不知不觉就绕到了狐仙祠附近。多年没来,庙更破了,但那截断墙还在。就在那墙头上,他看见了一团火。
“那不是形容,是真的像一簇在烧的火。”小李的眼神有点发直,“一只狐狸,通体的毛红得晃眼,窝在墙头晒太阳,懒洋洋的。我打猎这些年,从没见过毛色那么好的东西。当时脑子里啥都没想,就一个字——值钱。”
他第一枪打得很稳。距离不远,没理由打不中。可枪响之后,那“火”纹丝未动,连耳朵都没抖一下。
“我以为手滑了。”小李又灌了口酒,“接着打了第二枪,第三枪……一直到第四枪。枪枪都瞄得准准的,可它就那么趴着,偶尔还抬眼看我一下,那眼神……不像畜生,倒像人在看你,冷冷的,带着点嘲弄。”
他心里毛了,想起关于这庙的种种传闻,还有爷爷和父亲的告诫。但猎人的倔劲和那身皮毛的诱惑,让他不肯罢休。他跑回村,找了铁山。
铁山是村里的异类。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天生煞气重。他从来不信邪,只信手里的猎枪和一身力气。几年前他岳父家闹“女鬼夜哭”,别人躲都来不及,他拎着枪去蹲了一宿,朝天放了两枪,大骂一通,后来就再没出过怪事。村里人都说,鬼怕恶人,铁山就是那个“恶人”。
小李把事情一说,铁山就笑了:“扯淡!八成是你小子手臭,看我的。”听说有罕见的火狐狸,他兴致更高,抄起自己的双管猎枪就跟着小李回了后山。
那狐狸居然还在原地。
两人分开角度,同时开火。硝烟散尽,墙头上的红色身影依然安在,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铁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骂了句脏话。“不对劲。”他这次没再嘲笑小李,“你在这儿盯着,我绕到墙后头去。咱们前后夹击,看它往哪儿跑!”
小李看着铁山猫腰消失在庙后,自己则紧张地端起枪,瞄准那团诡异的红色。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子里静得可怕。突然,“砰”一声枪响从墙后传来!
几乎同时,那墙头上的红狐狸像被无形的手推了一把,直直地栽落下去。
“打中了!”小李心中一喜,提着枪跑过去。铁山也从另一头绕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怎么样?我说了,没啥鬼……”
他的话戛然而止。
墙根下,只有茂密的野草在风中微微晃动。没有狐狸,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蹲下身仔细搜寻。这才发现,几片草叶上,沾着新鲜的血点,红得刺眼。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墙根下,散落着一些灼黑的痕迹和弹壳——正是他们刚才开枪的位置和数量。
“子弹……好像全打到这儿来了?”小李声音发干。
铁山脸色铁青,用枪管拨拉着草丛,忽然骂了一声:“真他妈活见鬼了!”他指着地面,“你看这草,一点被踩踏、逃跑的痕迹都没有!那么大个东西,难道化成烟了?”
那几点血迹,成了唯一真实的证据,证明刚才似乎确实打中了什么。但打中了什么?去哪儿了?
两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没再说话,默默下了山。
小李回到家,坐立不安。那狐狸血红的毛色和冰冷的眼神,总在他眼前晃。晚饭也没吃,昏昏沉沉就睡下了,却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爷爷捂着流血的头,一会儿梦见那无头的狐仙石像,一会儿又梦见墙头那团火朝他扑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被隔壁的喧闹声吵醒。是铁山家方向,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和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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