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郡城赴会谋深远 暗流涌动危机藏(2/2)
“变卖了两处铺面,三处田庄,才凑出五万两现银?” 张承运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钱掌柜,我养着锦绣阁,是让它下金蛋的,不是让它掏空我的家底!”
钱掌柜噗通跪下,哭丧着脸:“东家息怒!实在是……实在是近日生意清淡,存货积压,又有几家大主顾拖延货款,资金周转不灵啊!而且,咱们之前为了跟那青阳村打价格战,收购棉花、囤积布匹,本就占用了大笔银钱。如今那陈羽的布,花样新,价格虽不低,但口碑好,又有郡守府青睐的风声,许多客商都……都转而去打探他的门路了。咱们的布,实在难卖啊!”
“废物!” 张承运一脚踹翻旁边的茶几,杯盏碎了一地。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陈羽!又是陈羽!这厮不仅窃取了他的“纺车秘术”(他至今仍认为陈羽偷了他的真图,给他的假图),害他损失惨重,如今更是在生意上步步紧逼,甚至搭上了郡守府的线!这口气,他如何能咽下!
“东家,息怒。” 封先生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吐信,“生意上的事,一时得失,不必挂怀。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那陈羽。此人,已成心腹大患。”
张承运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挥手让如蒙大赦的钱掌柜滚出去。密室内只剩下他与封先生二人。
“封先生,前番夜袭,损兵折将,吴有德也被灭口。那陈羽如今戒备森严,家中犹如铁桶,如何下手?” 张承运恨声道。
封先生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眼中闪烁着阴冷算计的光芒:“明攻不成,便暗取。硬闯不行,便智取。前番失败,在于我等小觑了那陈羽,也低估了其在村中的掌控力。此次,当换个法子。”
“先生有何妙计?”
“陈羽此人,重情,尤其重家人。” 封先生缓缓道,“其新得幼子,视若珍宝。其妻产后体虚,正在将养。此二者,便是其最大软肋。”
张承运眼睛一亮:“先生是说……对其妻儿下手?”
“非也。” 封先生摇头,“直接对其妻儿下手,目标明显,易遭反噬。且经前事,其内宅防卫必严,难以下手。老夫之意,是‘围魏救赵’,攻其必救,乱其心神。”
“何谓‘围魏救赵’?”
“陈羽根基,在于青阳村,在于其织布工坊与新式纺车。” 封先生阴恻恻道,“其工坊依赖原料,其纺车依赖工匠。若其原料突然断绝,或出大问题;若其核心工匠突然‘暴毙’或‘失踪’;若其村中突然爆发‘时疫’,人心惶惶……东家以为,那陈羽,还能安坐郡城,还能专心生意吗?”
张承运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却爆发出狠毒的光芒:“先生是说,断其棉纱来源?害其工匠?散播瘟疫?这……是否太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封先生打断他,声音冰冷,“那陈羽已然成势,若任其发展,假以时日,必成东家大敌!届时,莫说延昌县,便是郡城,恐也无东家立锥之地!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况且,这些事,未必需要东家亲自出手,也未必需要闹出人命。只要让其乱,让其痛,让其无暇他顾,咱们便可趁机重整旗鼓,甚至……一举将其根基捣毁!”
张承运沉吟良久,眼中神色变幻不定。封先生所言,虽然狠辣,但确是说中了他的心病。陈羽发展太快了,快得让他心惊。若真让其成了气候……
“好!” 张承运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就依先生之言!封先生,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钱,尽管开口!我要那陈羽,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最好,让他那宝贝工坊彻底开不下去!还有那鹰嘴崖的纺车,能毁则毁,不能毁,也要让他造不出来!”
封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东家爽快。人手,老夫自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门路。银钱,方才钱掌柜不是凑了五万两?先拨两万两与老夫支用。至于如何行事,东家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密室内,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一条条更加阴险、更加防不胜防的毒计,在炭火的映照下,悄然滋生。
与此同时,陈羽一行五人,正快马加鞭,在官道上疾驰。两日后的黄昏,风尘仆仆的他们,终于望见了塑北郡那高大雄伟的城墙轮廓。
夕阳余晖为青灰色的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城门楼巍峨,往来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喧嚣鼎沸,远非延昌小县可比。这就是郡城,一州之核心,繁华远胜乡野。
“终于到了。” 陈羽勒住马,望着那厚重的城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这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激烈的争斗,也可能有更大的机遇。而他,将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青阳村土财主。
“走,进城。” 他轻叱一声,率先向城门驰去。怀中,沈东家给的关防和驿馆凭信硬硬的,硌在胸口,却让他感到一丝踏实。
入城手续顺利。按照沈东家事先的安排,他们入住了一家名为“悦来”的、中等偏上、位置却颇为幽静的客栈。梳洗用饭后,陈羽让四名护院在客栈休息戒备,自己则带着名帖和一份简单的礼物(两匹青阳工坊出的极品提花锦),按照地址,前往沈东家府上拜会。
沈府位于郡城东区,并非最显赫的富贵之地,但宅院清幽雅致,门楣上“沈宅”二字,是当朝一位致仕翰林的墨宝,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底蕴。
门房通报后不久,沈茂才竟亲自迎了出来。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目光温润而有神,穿着一身家常的靛蓝绸袍,外罩玄色貂裘,气度雍容。见到陈羽,未等陈羽行礼,便已笑着拱手:“陈先生!一路辛苦!沈某盼先生久矣,今日终得一见,快请进,快请进!”
“沈东家折煞晚辈了。” 陈羽连忙深揖一礼,“承蒙东家多次照拂,又蒙厚爱相邀,陈某感激不尽,特来拜会。”
两人携手入内,来到暖阁落座。侍女奉上香茗点心。寒暄片刻,沈茂才便关切地问起苏晚晴与安哥儿,又问了路上是否顺利,言辞恳切,令人如沐春风。
陈羽一一答了,再次郑重谢过沈东家前番援手传讯、赠药贺喜之恩。
“诶,陈先生客气了。” 沈茂才摆摆手,神色转为肃然,“同是读书人,又同是经商之人,理当互相扶持。何况先生大才,所着《西游》,堪称奇书,令人拍案。所作新布,别出心裁,连郡守老夫人都喜爱。于公于私,沈某都当与先生结交。”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瞒先生,前番那夜袭之事,郡守老夫人闻之,甚为不悦,已着人问过李县令。这也是那李县令,未敢过于偏袒张承运之故。老夫人对先生,是颇有几分好感的。”
陈羽心中了然,再次道谢:“全赖东家从中周旋,晚辈铭记于心。”
“此事暂且不提。” 沈茂才笑道,“先生既来,便是信得过沈某。后日便是老夫人寿宴,先生既是为贺寿而来,寿礼可备好了?若有需要沈某参谋之处,但说无妨。”
陈羽道:“晚辈备了些家乡土仪,并两匹工坊新出的花样布匹,聊表心意。只是不知是否合宜,还请东家指点。”
说着,让随行护院将礼物呈上。除了那两匹极品提花锦,还有一匣子青阳村后山特产的野山参和灵芝,品相极好,是梁雨烟亲自挑选炮制的。另有一对精巧的赤金长命锁,是给郡守府可能有的小辈的见面礼。礼不重,但搭配得当,既显心意,又不显刻意巴结。
沈茂才看了,点头赞道:“先生费心了。这野参灵芝,正是老夫人这个年纪滋补所需。这布匹花样新颖,老夫人定然喜欢。这长命锁也精巧。甚好,甚好。”
他沉吟片刻,又道:“寿宴之上,名流汇集。除了郡守府亲眷,郡中几位致仕的老大人、现任的几位官员、以及郡城有头脸的商贾,多半会到。先生可趁机多结识些人。尤其是有几位,对先生的《西游》和新布,都颇有兴趣。届时,沈某可为先生引见。”
“多谢东家提携!” 陈羽真心实意地拱手。沈茂才这是要将他正式引入郡城的圈子了。
“不过,” 沈茂才话锋一转,神色略显凝重,“席间若有提及张记,或延昌县之事,先生还需谨慎应对。那张承运在郡城经营多年,与郡中某些官员,乃至……某些江湖势力,都有些牵扯。其虽近日似有困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需小心。”
陈羽心中一动,沈茂才这是在提醒他,张记在郡城也有靠山,而且可能不择手段。
“晚辈省得,定会谨言慎行。”
两人又聊了些郡城风物、商界趣闻,直到夜色渐深,陈羽才起身告辞。沈茂才亲自送到二门,又叮嘱他后日巳时初,来府上一同前往郡守府。
回到客栈,陈羽洗漱后,却无睡意。他推开窗户,望着郡城璀璨的灯火和远处郡守府隐约的轮廓。这里繁华喧嚣,却也暗藏机锋。寿宴,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张记的阴影,并未远离。
他摸了摸怀中,那里除了关防凭信,还有一份薄淑秋悄悄塞给他的、工坊最新试验成功的几种“特殊”染料配方和样品。这是他准备的另一张牌。
“既然来了,便不能空手而回。” 陈羽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要在这郡城,撕开一道口子,为青阳村,为他的家和产业,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