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土地庙夜会疑云 连环计初现端倪(1/2)
夜色如墨,朔风更紧。子时将至,郡城早已宵禁,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兵丁沉重的脚步声和更夫嘶哑的梆子声,在深巷中回荡,更添几分凄清。陈羽裹着深色斗篷,牵着一匹同样不起眼的黑色骡子,悄无声息地走在通往城西土地庙的僻静小径上。他并未带太多人,只让两名身手最好、最机警的护院远远坠在后方百步之外,随时准备接应。
土地庙依旧破败,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蜷缩在黑暗中的巨兽,檐角残破,神像倾颓。庙后那片杂草地,更是被夜风吹得枯草起伏,如同鬼影幢幢。
陈羽在庙前十几步外停住,手按在腰间短匕上,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风声,枯草声,远处隐约的犬吠……并无异常。但他心中那股莫名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故人既约,何不现身?” 陈羽压低声音,对着庙后黑暗说道。
话音落下片刻,一个瘦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土地庙侧面半堵残墙后转了出来。他同样裹着深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下颌一缕灰白的胡须在夜风中飘动。
“陈先生果然守信,胆识过人。” 来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铁片摩擦,正是那日陈羽在土地庙后见过的、出售“百日醉”的“游方郎中”!但他此刻的语气,少了几分江湖骗子的油滑,多了几分阴冷。
“是你?” 陈羽瞳孔微缩,手已握紧了短匕柄,“你所说的‘黑风岭旧事’,是何事?你又如何知晓?”
“郎中”低低一笑,笑声在夜风中格外瘆人:“老朽不过是个混饭吃的江湖人,消息总比旁人灵通些。前日黑风岭一把大火,烧得通天透亮,方圆几十里都看得见。听说,是张承运那见不得光的庄子,内讧走水了?还听说,陈先生那几日,恰好在青阳村,还击退了一股袭村的匪徒?这时间,这地点,未免太巧了些。”
陈羽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黑风岭之事!此人要么是“封先生”派来试探、甚至灭口的,要么是另有所图的其他势力。他不动声色:“巧合之事,世间多有。阁下约我至此,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吧?”
“自然不是。”“郎中”上前两步,与陈羽相距不过一丈,陈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药材和泥土的怪异气味。“老朽手中,有些东西,或许陈先生会感兴趣。”
“何物?”
“几张旧方子,几封旧信,还有一个……名字。”“郎中”缓缓道,声音压得更低,“关于一个左手缺了半截小指、常年以灰衣老者面目示人、精通毒术机关、且与北边某些大人物有来往的……‘封先生’的。”
陈羽心中剧震,脸上却强行保持平静:“哦?阁下竟知此人?不知有何凭证?”
“凭证?”“郎中”嗤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丢在两人之间的地上,“方子是‘牵机’、‘蚀骨散’的残方,虽不全,但懂行的人一看便知。信是‘封先生’与北边联络的密信抄本,用的是暗语,但老朽恰巧认得几种。至于名字……” 他顿了顿,帽檐下似乎有两点幽光闪烁,“此人本名封不害,曾是前朝太医局一名不入流的医士,因用毒害人,被逐出太医院,流落江湖。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攀上了北边鞑靼一位贵人,专为其研制毒物,并暗中在边境经营走私、刺探的勾当。张承运,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敛财、并遮掩其走私渠道的白手套罢了。”
封不害!太医局!北边鞑靼贵人!这些信息,与陈羽从黑风岭密信中拼凑出的线索,以及对“封先生”身份的猜测,一一吻合!这“郎中”所言,极可能是真的!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阁下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陈羽沉声问。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方亮出如此重磅消息,所图必大。
“老朽想要的,很简单。”“郎中”嘶哑道,“自保,以及……一点小小的酬劳。陈先生如今在郡城风生水起,又得郡守府青眼,正是春风得意。而那封不害,此次巢穴被毁,损失惨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陈先生你,或者你的家人。老朽手中还有些关于他落脚之处、以及下一步计划的线索,或许能助陈先生先发制人,永绝后患。”
“酬劳几何?”
“白银五千两,外加……陈先生工坊所出新布,往后三成的利润。”“郎中”狮子大开口。
陈羽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贪婪之徒。但他并未立刻拒绝,而是问道:“我如何信你?若你给的线索是假,或是与那封不害合谋设套,陈某岂非人财两空?”
“陈先生是聪明人。”“郎中”似乎早有预料,“老朽可以先给一点甜头。封不害在郡城,还有一处隐秘落脚点,就在城北‘福来客栈’地字三号房,化名‘吴先生’。他身边此刻应跟着‘毒秀才’孙不二,以及两三个心腹。另外,他正通过孙不二,暗中接触郡城几家与北边有走私往来的商号,意图筹措一笔巨款,并购买一批硝石、硫磺等物。至于用途……陈先生想必能猜到。”
城北福来客栈!孙不二果然与他在一起!购买硝石硫磺?是想制造火器,还是更歹毒的爆炸物?
“这只是定金。”“郎中”补充道,“若陈先生觉得值,三日后此时,还是此地,带上五千两银票和契约,老朽自会将封不害在塑北郡乃至北边的全部联络点、以及他背后那位‘北边贵人’的真实身份和下一步计划,和盘托出。届时,陈先生是报官,还是自行处置,悉听尊便。如何?”
陈羽脑中飞快权衡。这“郎中”的消息,真假难辨,但关于封不害落脚点和购买硝石硫磺的部分,与孙不二今日在雅集上的异常,以及黑风岭可能存在的危险,隐隐契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五千两银子加上三成利润,胃口太大,且风险极高。
“兹事体大,容陈某考虑两日。” 陈羽缓缓道,“三日后此时,再给阁下答复。”
“郎中”似乎也不意外,点点头:“也好。不过陈先生需知,封不害行动在即,时机稍纵即逝。三日后,若不见银票契约,老朽便当陈先生无意合作,这些消息,或许会出现在郡守府,或者……其他感兴趣的人的案头。告辞。”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庙后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地上那个小布包。
陈羽没有立刻去捡,他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且附近无其他埋伏,才对远处打了个手势。两名护院迅速靠近。
“方才那人,看清去向了吗?” 陈羽问。
一名护院摇头:“此人轻功极高,身法诡异,出了庙后范围,便失去踪迹。”
陈羽点头,走到那布包前,用短匕小心挑开。里面果然是几张发黄的残破药方,字迹潦草,但其中“牵机”、“蚀骨”等字样清晰可辨,旁边还画着些古怪的符号。还有两页信纸抄本,用的是一种扭曲的文字,陈羽一个不识,但格式与他在黑风岭看到的密信有相似之处。布包最下层,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带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证据似乎很“真”。但陈羽心中的疑虑并未减少。这“郎中”出现的时机太巧,要价太高,行事也太诡秘。他究竟是封不害的仇家,想借刀杀人?还是封不害的对手,想利用自己打击封不害?亦或是……他就是封不害本人,或者其同伙,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将这些东西小心收好,回去让雨烟查验药方和粉末。” 陈羽吩咐。梁雨烟精通药理,或许能看出更多端倪。
回到住处,已是后半夜。陈羽毫无睡意,他将今夜之事,连同“郎中”的样貌、口音、特征,详细记录下来。又唤来陈川(陈川已按计划,在陈羽赴郡城后次日,暗中带少数精锐赶到郡城接应),将情况告知。
“大哥,这老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陈川听完,立刻道,“五千两加三成利?他怎么不去抢!我看,八成是封不害那老狗派来试探,或者下套的!”
“也有可能,是其他想对付封不害的势力,想利用我们当刀。” 陈羽沉吟,“但无论如何,他给出的信息,有一部分很可能是真的。城北福来客栈,孙不二,购买硝石硫磺……我们必须立刻核实。”
“我这就带人去‘福来客栈’摸摸底!” 陈川道。
“不,你不能去。封不害和孙不二都认得你,太危险。” 陈羽摇头,“派两个绝对生面孔、机灵可靠的兄弟,扮作投宿的客商,去客栈住下,暗中观察地字三号房及周围动静。切记,只观察,不接触,不打听。另外,派人去市面上,悄悄打听,近日可有大量或异常采购硝石、硫磺、木炭的买家,特别是与‘锦绣阁’或孙不二有关的。”
“是!” 陈川领命而去。
陈羽又提笔,将“封不害”可能是前朝太医局逐出医士、与北边鞑靼贵人有勾结的线索,写成密信,用只有他和周文清知道的密语加密,准备天亮后设法送到“松韵斋”。他需要借助周文清在郡城的人脉,核实“封不害”这个身份的真伪。此事牵扯前朝太医和北边鞑靼,非同小可,必须谨慎。
处理完这些,天色已蒙蒙亮。陈羽和衣躺下,却依旧难以入眠。“郎中”的出现,将本就诡谲的局势,推向更加复杂难测的深渊。封不害这条毒蛇尚未伏诛,又冒出这样一个神秘的“故人”。三日后之约,是陷阱还是机会?他该如何抉择?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黑风岭冲天的大火,听到了“石锁”和兄弟们临终的怒吼,看到了那几根干枯的断指和神秘的羊皮纸……种种画面交织,让他心绪难宁。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陈川。
“大哥,有消息了。” 陈川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派去‘福来客栈’的兄弟回报,地字三号房确实住着一个姓‘吴’的老者,深居简出,但客栈伙计说,偶尔能看到一个面皮白净、留着鼠须的中年人进出其房间,看描述,很像孙不二!另外,负责采购的兄弟也打听到,最近两天,确有生面孔在几家药铺和杂货铺,询问并小批量购买了硝石和硫磺,出手阔绰,但很警惕。其中一家掌柜隐约记得,来打听的人,似乎提到过‘锦绣阁’……”
果然!那“郎中”给出的信息,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封不害和孙不二确实藏在“福来客栈”,并且正在暗中采购制造火药的原料!他们想干什么?在郡城制造爆炸?还是准备用于其他更可怕的用途?
陈羽睡意全无,猛地坐起:“继续监视!但绝不能惊动他们!另外,让兄弟们准备好,随时待命。还有,通知我们在郡城的所有人手,近日务必提高警惕,尤其是咱们的住处、工坊样品存放处、以及与‘同业会’各位东家约定的会面地点,都要加派人手暗中保护。”
“明白!” 陈川应下,又道,“大哥,那三日后土地庙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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