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抽丝剥茧真相近 风起萍末危机临(1/2)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临时刑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疯癫者的酸腐气息。那个被称为“郎中”的老者,被结实地捆在特制的木椅上,头颅低垂,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已再次苏醒,但不再挣扎嘶喊,只是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梁雨烟刚刚为他施完最后一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对一旁的陈羽低声道:“羽郎,我只能暂时稳住他的心神,令他恢复部分清醒。但他脑中有郁结淤塞,且似乎受过极大的刺激和某种药物的长期侵蚀,神智受损已深,难以完全恢复。能问出多少,就看天意了。切记,不可再施以刑讯或强烈刺激,否则恐会彻底疯癫,再难挽回。”

陈羽点点头,示意梁雨烟先出去休息。他走到木椅前,在对面一张矮凳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郎中”。陈川按剑立在门口,警惕地守卫着。

“我知道你能听见,也知道你心里还明白些事。” 陈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不疾不徐,“你女儿的事,我很遗憾。但造成这一切的,是封不害,是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你想报仇,对吗?”

“郎中”的身体猛地一颤,低垂的头颅艰难地抬起,露出一双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恐惧,但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报仇”二字点燃的微弱火焰。

“你……你知道什么……”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如同破风箱。

“我知道封不害是个魔鬼,知道他用毒药害人,知道他勾结北边鞑靼,知道他害死了很多人,包括你的女儿,对吗?” 陈羽缓缓道,从怀中取出那半截焦黑的、带着模糊鸟形印记的信物,举到他眼前,“我还知道,这个‘黑色的鸟’,和封不害有关,甚至,和他背后更可怕的势力有关。告诉我,关于这‘鸟’,关于封不害背后的人,你知道多少?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

“鸟……黑色的鸟……”“郎中”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半截信物,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中恐惧之色大盛,但陈羽提到“女儿”和“报仇”,又让他眼中那丝微弱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扭曲的脸上交织,让他看起来更加诡异。

“他们……他们是‘黑鸮’……” 良久,“郎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恐惧,“封不害……只是‘黑鸮’的一条狗……一条会咬人、会用毒的狗……”

黑鸮?陈羽心中一动。鸮,即猫头鹰,夜行猛禽,在民间常被视为不祥之兆,亦与死亡、黑暗相关联。“黑色的猫头鹰”?这倒与那兽纹和信物上的鸟形印记颇为契合。

“‘黑鸮’是什么?是一个组织?一个教派?还是什么人的代号?” 陈羽追问。

“不知道……我不知道……”“郎中”痛苦地摇头,眼神又开始涣散,“他们很神秘……来去无踪……像真正的夜枭一样……我只知道,封不害为他们做事,为他们炼毒,为他们敛财,替他们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女儿……我女儿就是不小心,看到了他们一次秘密集会,就被……就被封不害用‘牵机’毒成了傀儡,最后……被他们当成试药的……药人……活活折磨死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老泪纵横,身体因剧烈的悲痛和仇恨而痉挛。

陈羽和陈川闻言,皆是心中发寒。用活人试药!如此灭绝人性,简直是恶魔行径!难怪这“郎中”会恨到发疯。

“那次秘密集会,在何处举行?你可还记得有什么特征?或者,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陈羽强压怒意,继续引导。

“在……在黑风岭后山的山洞里……那时庄子还没完全建成……”“郎中”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回忆,“我因为懂些医术,被张承运找来帮忙打理庄子里的药圃,偶尔也帮封不害处理些药材……那晚,我女儿去后山给我送饭,误入了山洞……我看到她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山洞里很暗,我只看到几个人影,都穿着带兜帽的黑袍,袖口似乎绣着……绣着银色的鸟形花纹……他们说的……好像不是汉话……叽里咕噜的……封不害对他们很恭敬,称其中一人为‘尊者’……”

黑袍,银色鸟形花纹,非汉话,尊者……这些信息,与陈羽之前猜测的、封不害背后可能存在的某个隐秘教派或异族势力,更加吻合。

“后来呢?你女儿出事,你没报官?”

“报官?”“郎中”惨笑,眼中满是绝望和嘲讽,“封不害警告我,若敢声张,不仅我活不了,我老家还有一个小儿子,也会……也会和我女儿一样下场!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闭嘴。我……我害怕,拿了银子,想带着小儿子远走高飞……可是,没出延昌县,小儿子就……就突然得了‘急病’,没了!我知道,是封不害!是他!他根本没想放过我们!我假装疯了,四处流浪,想找机会报仇……可封不害行踪诡秘,势力又大,我根本靠近不了他……直到,直到张承运死了,黑风岭被烧,我知道机会来了……我看到你,陈羽,你在对付张记,对付封不害的爪牙……我以为,我可以借你的手……”

原来如此。这“郎中”是想借刀杀人,利用自己对封不害的仇恨,来达成他复仇的目的。土地庙的陷阱,恐怕并非他本意,而是他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人操控,或者,是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后,与某些人做的交易?

“土地庙之约,那些黑衣人,还有火雷子,是怎么回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陈羽问出关键。

“郎中”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恐惧:“是……是‘灰雀’……他找到我,说可以帮我报仇,只要我把你引到土地庙……他说,封不害很看重你手里的新纺车,想得到图纸或样机……只要抓住你,或者杀了你,拿到东西,就能重创你,也能向‘尊者’邀功……他给了我那些假情报,还有火雷子和毒针……说事成之后,就告诉我封不害现在的藏身之处,帮我杀了他……我……我被仇恨蒙了心,我信了……”

“灰雀?” 陈羽眉头紧锁。又是一个代号!灰雀,黑鸮……都是鸟。这显然是一个以鸟为代号或象征的严密组织!封不害是“黑鸮”的爪牙,那这个“灰雀”,是“黑鸮”的另一个下线?还是另一个相关组织的成员?

“灰雀长什么样?如何联系你?”

“他……他总是蒙着脸,声音很年轻,但眼神很冷……像毒蛇一样……他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突然出现,把指令和东西留给我,从不告诉我怎么找他……土地庙之后,他就再没出现过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这“灰雀”行事谨慎,显然是老手。他利用“郎中”对封不害的仇恨,设下陷阱,目标直指自己和新纺车。这说明,封不害及其背后的“黑鸮”,已经将目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不仅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技术!

“封不害现在何处?‘灰雀’可曾透露?” 陈羽最后问道。

“郎中”摇头,眼中最后那点光芒也黯淡下去:“不知道……‘灰雀’只说,封不害在郡城还有大事要做,做完就会离开……好像……好像和什么‘贵人南巡’有关……”

又是“贵人南巡”!这与之前周文清信中所提,以及刘三供词中的“北边贵人”隐约呼应。难道“黑鸮”与这次“贵人南巡”有关?他们想对南巡的贵人不利?还是想借机达成什么目的?

陈羽知道,从这“郎中”口中,恐怕再难挖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他示意陈川过来。

“找间干净屋子,好生看管,按时送水送饭,让雨烟继续给他调理,务必保住他的命。此人,日后或许还有用。” 陈羽吩咐。

“是。” 陈川应下,挥手让两名护院将精神又趋于恍惚的“郎中”带了下去。

陈羽独自走到院中,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审讯得到的信息,拼凑出了一副更加令人不安的图景:一个以“黑鸮”为象征的、神秘而残忍的隐秘组织;封不害是其重要成员,擅长毒术,负责敛财和脏活;这个组织对朝廷(太医局旧案)、对北边鞑靼(贵人),似乎都有渗透和联系;如今,他们将目标对准了自己,不仅因为仇怨,更因为自己手中的新纺车技术;而他们的下一步行动,很可能与即将到来的“贵人南巡”有关。

“黑鸮”……陈羽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像是一个盘旋在黑暗中、择人而噬的幽灵。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卷入了如此巨大的一个漩涡。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川走过来,低声问道。他也从审讯中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内紧外松,以静制动。” 陈羽沉吟道,“封不害和那个‘灰雀’既然盯上了我们,必然还有后手。尤其是他们提到‘贵人南巡’,此事非同小可。陈川,你立刻派人,用最稳妥的渠道,给周先生和沈东家各送一封密信,只提‘近日郡城恐有宵小借贵人之名生事,需多加防备’,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并请他们设法打探关于‘贵人南巡’的具体行程和护卫情况。切记,信中绝不可提及‘黑鸮’、‘封不害’等字眼,只说风闻有匪人欲对贵人不轨。”

“明白!” 陈川记下。

“家中那边,也要立刻送信回去,让淑萍、雨烟她们提高警惕,工坊和家中防卫再加强。鹰嘴崖那边,让王大叔将核心学徒和部件,再次分散转移,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羽继续部署,“另外,让我们在郡城的人,全部转入静默,只保留对‘福来客栈’的必要监视,但绝不可再靠近,以免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这封不害和‘黑鸮’,到底想唱一出什么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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