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暗巷(1/2)
沈言蹲在信托商店的角落里,假装翻看一堆旧书,眼角的余光却落在柜台后的那个红木箱子上。箱子半开着,露出里面的几瓶红酒,标签上的外文他认得,是法国波尔多的名庄酒,年份还不错。李掌柜正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瓶身,嘴里低声对旁边的伙计说:“张局长家的公子订的,晚上就得送去,千万别磕了碰了。”
伙计点头哈腰地应着:“掌柜的放心,我亲自送去,用棉絮裹三层。”
沈言的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顿了顿,心里没什么波澜。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见这种事了。
饥荒年月,“领导吃不上饭”的传闻倒是听过不少。前阵子厂里就传,说是某局的副局长,家里孩子多,粮票不够用,天天喝稀粥,脸都喝得浮肿。可这些传闻,和他亲眼见到的“另一个世界”比起来,总像隔着层纱。
那个“另一个世界”里,有人用黄金搭积木,有人用进口香水洗澡,有人在自家地窖里藏着整箱的茅台和火腿,饥荒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换个更隐蔽的地方吃喝玩乐。
他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窥见这个圈子的一角的。
那天,他去东城给王老先生送一本医书,路过一条僻静的胡同,听见里面传来丝竹声。那声音不大,却清亮得很,像是有人在吹笛,有人在拉二胡,甚至还有隐约的笑声,和外面饥肠辘辘的世界格格不入。
胡同口守着两个穿着黑褂子的汉子,腰板挺直,眼神警惕,像两尊门神。沈言用神识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胡同深处是座不起眼的四合院,院门紧闭,可院里却热闹得很。
正房里摆着一桌宴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甚至还有盘红烧肘子,油光锃亮;几个穿着绸缎衣裳的男女围坐在一起,举杯痛饮,脸上带着醉意,其中一个年轻公子哥,手里把玩着个金元宝,随手就扔给旁边斟酒的丫鬟,笑着说:“赏你的,拿去打个镯子。”
东厢房里,几个男人在推牌九,赌注是金条,堆在桌上像小山;西厢房里,几个女人在打麻将,嘴里聊着最新的料子和胭脂,其中一个穿旗袍的,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圆润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
更让他心惊的是后院——竟有个小型的戏台,一个戏子正水袖飞扬地唱着《贵妃醉酒》,台下坐着个中年男人,一边听戏,一边用银签子挑着燕窝粥,吃得津津有味。
这哪里是饥荒年月?这分明是太平盛世的富贵场。
沈言收回神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胡同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信托商店里总有那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进口的红酒、上好的茶叶、精致的糕点,原来都流进了这样的地方。
后来他才从王老先生那里打听到,这种“圈子”在四九城不少。大多是前朝的遗老、有背景的官员后代、或是靠着特殊门路发家的商人,他们互相认识,互相宴请,形成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外面的饥荒再严重,也影响不到他们的“好日子”。
“就说前阵子吧,”王老先生呷了口茶,语气平淡,“城西有个姓赵的,给他儿子办周岁宴,摆了三十桌,每桌都有海参鲍鱼,喝的是三十年的茅台。光是给宾客的回礼,就每人一对金镯子。”
沈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就没人管?”
“管?怎么管?”王老先生笑了笑,“他家里有‘上面’的人照着,谁敢管?再说了,人家用的都是自己家的东西,没抢没偷,不过是日子过得好点,你能说什么?”
沈言沉默了。他想起前世听说过的那些事——饥荒年月,有的人家孩子用黄金搭积木,有的人家冬天烧绸缎取暖,有的人家顿顿大鱼大肉,泔水桶里倒的都是白米饭。以前觉得是夸张,现在才知道,都是真的。
这个时代,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有像95号院那样,为半袋粮食撕破脸的人家;有像他这样,藏着秘密小心翼翼活着的人;也有像赵家那样,在饥荒里依旧花天酒地的“上等人”。他们活在同一个时代,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他甚至还见过一次“黄金搭积木”的雏形。
那是在一个古董商的家里,对方请他去看一批新收的金银器。在一间密室里,除了成堆的金条银锭,还有几个小巧的金块,雕成了积木的形状,边角打磨得光滑,显然是给孩子玩的。
古董商见他盯着金块看,笑着说:“这是某总长家的小少爷玩腻了的,他家孩子玩积木,从来不用木头的,要么是银的,要么是金的,说是‘免得磕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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