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鸳鸯姑娘(1/2)

莺儿病势日渐沉重,起初只是低热咳嗽,不过两三日,便已是面颊赤红,呼吸急促,咳声重浊,躺在榻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往日里灵巧编结金银丝线的手,此刻软软地垂在锦被外,连药碗都端不稳了。

薛宝钗坐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心腹丫鬟受苦,心中自是焦灼。

她虽素来沉稳,但眼见着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开的药石罔效,也不免生出几分无力感。

香菱一日好过一日的红润面色,与莺儿眼下的憔悴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反差像针一样刺着莺儿,也更让宝钗看清了现实。

这日傍晚,曾秦又来为香菱复诊。

香菱已能下床随意走动,正捧着一盏温水小口喝着,见曾秦进来,立刻露出明媚感激的笑容:“曾大哥,你来了!我感觉好多了,夜里也不怎么咳了。”

曾秦微笑着点头,为她诊了脉,确认脉象已趋平和,只需再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他正嘱咐着后续饮食注意事项,忽听得里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帘栊一动,薛宝钗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藕荷色绫棉袄,外罩月白绣折枝梅比甲,脸上带着一丝倦容,却更显端庄凝重。

她目光落在曾秦身上,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

“曾……曾先生。”宝钗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用上了敬称,“香菱的病,多亏了你。”

曾秦忙躬身道:“宝姑娘言重了,分内之事。”

宝钗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里间,轻叹一声:“莺儿……她的情况你也知晓了。先前她言语无状,冲撞了你,是我管教不严。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竟是微微欠身。

这一下,不仅旁边的婆子丫鬟们愣住了,连曾秦也有些意外。

薛宝钗何等身份,竟为了一个丫鬟向他这个家丁赔礼?

“宝姑娘折煞小人了!”曾秦连忙侧身避过,语气诚恳,“莺儿姑娘当时也是情理之中,小人并未放在心上。”

正说着,里间传来莺儿虚弱却带着哭腔的声音:“姑娘……不,不必……是奴婢……奴婢自己……”

话音未落,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宝钗看向曾秦,眼神清澈而坚定:“曾先生,医者父母心。莺儿虽有过错,但性命攸关……不知先生可否不计前嫌,也为她诊治一番?无论结果如何,薛家必感念先生恩德。”

这时,两个小丫鬟扶着莺儿从里间挪了出来。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圈深陷,嘴唇干裂起皮,看到曾秦,脸上瞬间闪过羞愧、窘迫、挣扎,最终被求生的本能压倒。

她挣脱丫鬟的手,竟是要向曾秦下跪,声音哽咽破碎:“曾……曾大哥……不,曾先生……是我……是我狗眼看人低……先前说了那些混账话……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泪水混着汗水从她脸颊滑落,那份属于大丫鬟的矜持骄傲,在病魔面前已被击得粉碎。

曾秦上前一步虚扶住她,触手之处滚烫,语气平和无波:“莺儿姑娘快请起,病中不必多礼。先前之事,我已忘了。”

他转向宝钗,“宝姑娘既信得过,小人自当尽力。”

依旧是隔帐诊脉。

曾秦的手指搭上莺儿滚烫的手腕,仔细体味那浮紧滑数、热邪壅肺的脉象,又问了痰色、胸痛等症状,观其舌象(舌红绛,苔黄燥)。

心中已明了,莺儿的病情比香菱更重,风寒已完全入里化热,成了肺热壅盛之证,甚至有了几分“热入心包”的先兆。

他沉吟片刻,提笔开方。

这次用药更为峻猛,以麻杏石甘汤合千金苇茎汤为基础,加重了生石膏、鱼腥草、金荞麦的剂量,意在强力清热宣肺,涤痰排脓。

方子写好,他亲自去看了药材,监督着煎煮,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药煎好,喂莺儿服下。

当夜,莺儿咳出大量腥臭黄稠的脓痰,体温竟开始缓缓下降。

连续三剂之后,她那吓人的赤红面色褪去,呼吸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谁都能看出,她已从鬼门关转了回来。

莺儿再次见到曾秦时,眼神里已全是感激与愧疚,挣扎着要道谢,被曾秦温和阻止:“姑娘好生将养便是。”

薛宝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曾秦的印象大为改观。

这日曾秦来回话,宝钗特意让他在外间稍坐,亲自问了几句病情。

“曾先生医术精妙,不知师从何人?”宝钗语气温和,带着探究。

曾秦早已想好托词,恭敬答道:“回姑娘话,小人并未正式拜师。只是幼时家中略有几本医书,自己胡乱翻看,又曾偶遇游方郎中,指点过一二,皆是野路子,不敢当‘精妙’二字。”

宝钗见他言辞谦逊,不卑不亢,心中暗自称奇。

此人遭逢大变(指被莺儿当众羞辱),却能沉稳如初;

身怀技艺,却不张扬自得;

面对主子问询,对答得体。

这份心性,在贾府下人里实属罕见。

“先生过谦了。此番多赖先生之力。”

宝钗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递过去,“区区谢礼,不成敬意,望先生收下。”

曾秦却后退一步,躬身道:“宝姑娘厚赐,小人心领。但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不敢受此重礼。若姑娘垂怜,日后府中若有人需诊视,能想到小人,便是对小人的最大赏赐了。”

宝钗微微一怔,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镯子收回,颔首道:“先生高义,我记下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两府。

曾秦治好了凶险的时疫,连宝姑娘都对其客客气气的消息,彻底扭转了他的名声。

先前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此刻纷纷改口,称其“深藏不露”、“医者仁心”。

又有香菱、莺儿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那些染病的丫鬟、婆子,乃至一些低等管事,都开始求到他头上。

曾秦来者不拒,依据病情轻重,或施针,或开方,竟又救好了七八人,一时间,“曾神医”的名头在仆役圈子里悄然传开。

这风声,终于传到了为秦可卿病情焦头烂额的宁国府。

这日,贾珍身边的长随亲自来请,态度恭敬。

曾秦整理了一下虽旧却干净的棉袄,随着来人穿过重重仪门,走进了宁国府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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