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鸳鸯姑娘(2/2)
秦可卿的卧房布置得极其精致华贵,空气里弥漫着名贵药材和淡淡女儿香混合的气息。
她歪在锦绣堆中,身上盖着百子刻丝锦被,一张脸病得苍白憔悴,唇色浅淡,眉眼间笼着浓得化不开的愁郁与虚弱,却依然能看出那倾国倾城的底子。
病弱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一种我见犹怜、惊心动魄的风致。
见曾秦进来,她勉强支起身子,一旁伺候的宝珠连忙上前搀扶。
她目光落在曾秦身上,见他虽衣着朴素,但面容端正,眼神清澈沉稳。
并无寻常男子见到她时的痴迷或局促,心中稍定,苍白的脸上竟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软糯无力:“有劳先生了。”
曾秦依礼垂眸,不敢直视。
依旧是隔帕诊脉。
指尖传来的脉象细弱而数,时有间歇,显示其心脾两虚,气血耗损极重,这病根恐怕不止是风寒,更多是源于那难以言说的“心病”。
他仔细询问了症状,开了益气补血、养心安神兼清余邪的方子,用药极为斟酌,生怕猛药伤了这盏美人灯。
“大奶奶此病,需静心安养,切勿劳神忧虑。”曾秦温言道。
秦可卿闻言,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低声道:“多谢先生良言。”
她示意宝珠,宝珠捧出一个荷包,“些许诊金,先生莫要推辞。”
曾秦这次没有推拒,恭敬接过:“谢大奶奶赏。”
几日后,这场席卷两府的风寒时疫,终于随着天气略微转暖和各处病人的康复,渐渐平息下去。
而在此次疫情中力挽狂澜,救治了包括香菱、莺儿乃至宁府大奶奶在内多人的曾秦,无疑成了头号功臣。
这一日,贾母在上房荣禧堂正厅升座,满面春风。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薛姨妈、宝玉及众姐妹都在两旁陪坐。
厅内暖香融融,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听说这次病中,多亏了一个叫曾秦的小子?”贾母捻着佛珠,笑着问王熙凤。
王熙凤忙笑道:“可不是嘛老祖宗!就是前儿……嗯,有点莽撞的那个小子。谁知竟真有一手好医术!
香菱、莺儿,还有好些人都让他给治好了。连东府里小蓉大奶奶那边,也请了他去,吃了他的药,精神头也见好了。可是立了大功了!”
贾母连连点头:“好,好!难得有这等本事,又肯用心。这样的下人,该赏!叫他进来我瞧瞧。”
早有丫鬟传话出去。
不多时,曾秦低着头,步履沉稳地走进厅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粗布棉袄,但浆洗得干净,身姿挺拔,在一众锦衣华服的主子面前,并无丝毫畏缩之气。
他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小人曾秦,给老太太请安,给各位太太、奶奶、姑娘请安。”
贾母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眉目清正,举止沉稳,心中先有了三分喜欢,和颜悦色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这次府里闹时疫,多亏了你,救了不少人,功劳不小。”
曾秦起身,垂手恭立:“老太太言重了。小人微末技艺,能为主子分忧,是小的本分,不敢居功。”
贾母见他如此谦逊,更是满意,笑道:“有功就是有功,不必过谦。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金银、绸缎、还是想换个轻省些的差事?今日我都准了你!”
厅内众人都含笑看着,以为他会要些实惠的赏赐,或者求个前程。
曾秦心中念头飞转,系统任务、自身处境、眼前的机会……瞬间交汇。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忐忑”与“鼓足勇气”:“老太太金口玉言,真的……真的可以随便提吗?”
贾母正在兴头上,闻言更是朗声笑道:“你这孩子,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骗你不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随便提就是,只要这府里有的,我都允你!”
王熙凤在一旁也凑趣:“老祖宗今日高兴,你可要抓住机会哦!”
曾秦抬起头,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侍立在贾母身后,那个穿着绛紫色绫袄,面容俊俏,神态稳重的大丫鬟——鸳鸯。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用一种既含蓄又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明白的语调,缓缓说道:
“老太太恩典,小人……小人不敢求金银财帛。只是……小人年岁渐长,尚无家室,见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姐姐,行事稳妥,心地良善,便……便心生仰慕。
斗胆恳请老太太恩典,能否……能否将鸳鸯姐姐赏与小人,做个……屋里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仿佛一瞬间,连炭盆里火星迸裂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夫人手中的茶盏顿在了半空。
邢夫人惊讶地张开了嘴。
薛姨妈脸上的笑容僵住。
王熙凤凤眼圆睁,手里的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宝玉更是目瞪口呆,看看曾秦,又看看瞬间脸色煞白的鸳鸯。
侍立在旁的袭人、琥珀等大丫鬟,个个掩口屏息,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而事件的中心——鸳鸯,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整个人猛地一颤,俏脸先是“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随即又因极度的羞愤和震惊涌上血色,涨得通红。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平时沉稳温和的杏眼里,此刻充满了惊骇、屈辱和怒火,死死地盯了曾秦一眼。
然后立刻惶恐地看向贾母,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端坐在榻上的贾母,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她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沉稳本分的年轻家丁,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如此胆大包天、近乎荒唐的请求!
她握着佛珠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荣禧堂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无数道震惊、疑惑、玩味、乃至等着看好戏的目光,在曾秦、鸳鸯和贾母之间,无声地穿梭、拉扯。
贾母会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