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秋闱(1/2)

秋意渐浓,京城的空气中除了桂子的甜香,更多了几分肃杀与紧张。

三年一度的秋闱,就在眼前了。

这对于天下的读书人而言,是决定命运的头等大事,对于贾府这般钟鸣鼎食之家,同样是关乎家族气运和脸面的要紧事。

虽说明知府上的爷们儿——贾珍、贾琏乃至贾宝玉,都不是正经科举的料子,但今年不同,府里终究是出了一个正儿八经要下场的秀才公——曾秦。

这几日,贾府上下,从主子到奴才,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几乎都离不开这位话题人物。

“听说了吗?曾相公后日就要进场了!”

“啧啧,这才读了几天书?满打满算,从陛下赐他功名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吧?”

“可不是嘛!虽说前几日在北静王府诗会上露了脸,可那作诗是风流雅事,跟科举正经文章是两码事!”

“考的是八股文,讲究代圣贤立言,需得是多年寒窗,揣摩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一丝也错不得!他一个野路子……”

“唉,到底是奴……唉,底子薄了些。能中个副榜就不错了。”

“我看悬!太医院那几位老爷,前儿来给老太太请安,私下里还说呢,等着看笑话!说他是‘沐猴而冠’,终究上不得台盘。”

“嘘!小声点!如今人家可是秀才老爷,救过太后的!”

下人们的议论,混杂着好奇、担忧,以及一些根深蒂固的轻视。

在他们看来,曾秦的崛起如同戏文里的传奇,美则美矣,却总让人觉得根基虚浮。

这科举大道,可不是单凭一点急智和运气就能闯过去的。

蘅芜苑内, 薛宝钗正坐在窗下临帖,字迹端正雍容,一如她的人。

莺儿在一旁用小铫子咕嘟咕嘟地煮着茶,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你说那曾……曾相公,这次秋闱能中吗?”

宝钗笔下未停,淡淡道:“科举取士,自有天命文章。中与不中,岂是你我能妄加揣度的。”

莺儿撇撇嘴:“我瞧着难。他虽会作几首诗,哄得宝二爷和林姑娘他们高兴,可那科举文章,听说板正得很,他哪里正经学过?

奴婢听说,连咱们府上清客相公们都在私下议论,说他这次怕是‘现原形’呢。”

宝钗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这才抬起头。

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曾秦小院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此人……确难捉摸。有时觉得他浅薄狂妄,有时又觉他深藏不露。

诗才灵秀,应对机敏,北静王府那般场面也能从容不迫……或许,真有几分倚仗也未可知。”

她顿了顿,轻轻摇头,似要将这纷乱的思绪甩开:“罢了,终究与咱们不相干。茶煮好了吗?”

莺儿见她神色,不敢再多言,忙倒了茶递上。

宝钗接过,指尖感受着白瓷杯壁传来的暖意,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那日他当众求亲的莽撞,与后来诗会上的卓然风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矛盾的印象。

让她对这个原本不屑一顾的人,生出了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的关注。

宫中,凤藻宫。

贾元春抚摸着内务府新进上的锦缎,听着抱琴打听来的府中消息。

“曾秦要下场了?”元春微微蹙眉,“府里都是怎么个议论法?”

抱琴小心回道:“回女史,府里上下,看好的不多。都说他根基浅,时日短,能中个副榜就是侥天之幸了。”

元春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其中艰难。只是……此人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之事。

当初谁又能想到,他真能治好太后?谁又能想到,他一个家丁,能得陛下亲口赐下功名?”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宫墙上方四角的天空:“我倒真想看看,这个从贾府泥淖里挣扎出来的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若他真能……或许,对贾府而言,未必不是一条意想不到的出路。”

她心中存着一份隐秘的期待,这份期待,源于曾秦一次次打破常规的表现。

太医院值房内, 几位御医闲来无事,也免不了议论几句。

“嘿,那位‘曾神医’要去考举人了!诸位同仁,有何高见啊?”

一个曾因曾秦治好太后而面上无光的御医,语带讥讽。

太医令捋着胡须,慢悠悠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的。不过,岐黄之术与科举文章,终究殊途。我辈钻研医道,尚需数十年苦功,方能略有小成。这经义文章,浩如烟海,岂是朝夕可成?”

“大人说的是!他不过是仗着些偏方奇技,侥幸成功,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一步登天!我等便等着瞧,看他名落孙山之时,还有何颜面出入宫廷!”

另一人附和道,语气中满是等着看笑话的快意。

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并未传入曾秦那方安静的小院。

书房内,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香菱轻手轻脚地添茶倒水,看着曾秦伏案疾书或凝神思索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与忧虑。

这晚,她终于忍不住,将一碗炖得烂烂的冰糖燕窝羹端到书案旁,柔声道:“相公,歇歇吧,仔细眼睛。这科举……尽力便好,莫要太过熬神伤了身子。”

曾秦搁下笔,抬眼看到她眉宇间的忧色,心中一暖,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机子上。

“放心,”他声音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我心中有数。这些日子用功,并非临时抱佛脚,不过是梳理旧日所学罢了。”

香菱看着他清亮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临考前的焦躁与不安,只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平静,心下稍安,却仍忍不住道:“可外面都说……都说科举极难,许多老秀才考了一辈子也……”

曾秦微微一笑,打断她:“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你何时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

他伸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头,“等我好消息便是。考中了,给你请诰命。”

最后一句,带了几分玩笑的意味,却让香菱瞬间红了脸颊,心头如小鹿乱撞,那点担忧瞬间被巨大的羞涩与甜蜜冲散了。

只低垂着头,声如蚊蚋:“谁……谁要那个……只要相公平安顺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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