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县衙之邀(1/2)
堂屋里焚烧稻草的烟味似乎还未散尽,顾知舟那番赞誉余音犹在。
沈宁玉刚退回角落,以为能暂时躲开风暴中心,裴琰清冽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沈小友既有此格物敏思之才,困于乡野,闭门苦读,未免可惜。”
裴琰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沈宁玉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和……招揽之意。
“青川官学虽重举业,然顾先生博学,亦兼通杂学。入官学,与良师益友砥砺切磋,于经义、诗赋乃至农桑实学,皆大有裨益。本官观你向学之心甚诚,何不把握此机?”
他再次抛出了官学的橄榄枝,语气比上次更加直接,带着上位者的引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又来了!阴魂不散!官学?人多眼杂规矩多,还得天天对着你这探照灯,想想就窒息!]
沈宁玉心里的小人儿烦躁地抓狂,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低眉顺眼的恭敬姿态,声音清晰平稳,拒绝得干脆利落:
“谢大人厚爱。顾先生学问渊博,学生仰慕万分。
然学生根基浅薄,字尚稚拙,诗赋不通,骤入圣贤云集之所,恐贻笑大方,反添惶恐。
家中长辈教导,循序渐进更为稳妥。待学生稍通文墨,根基稍固,再思量不迟。”
理由还是那些理由,态度却比上次更坚决了几分,透着一股“我就想在家待着”的固执。
顾知舟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遗憾,温声劝道:“小友过谦了。根基可筑,字可练,诗赋亦可学。官学藏书之中,亦有珍本,非乡野可得。以你之慧,假以时日,必能……”
“顾先生美意,学生心领。”
沈宁玉不等他说完,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学生驽钝,在家随长辈习读,已是惶恐,不敢好高骛远。官学……学生暂无意向。”
两次被拒,顾知舟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那份遗憾是真切的,但也尊重选择。
裴琰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丫头对官学的抗拒,远超寻常。
宁可守着农家小院,对着基础读物,也不愿踏入那前途光明的学府一步?
这绝不仅仅是“根基浅薄”那么简单。
那份懒散表象下的固执和清醒,让他探究的念头更盛。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腰间残玉上摩挲,那份想要看清她、想要将她纳入可控范围的念头愈发强烈。既然官学之路不通……
裴琰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更强势的、不容置喙的意味:
“既如此,本官另有一议。”
他目光如炬,牢牢锁定沈宁玉,
“沈小友心系稼穑,敏于观察,此才闲置可惜。
青川县衙户房,正需此等留心农事、通晓乡情之人襄助新稻种推广事宜。
本官可特聘你为‘农事观察咨议’,无需坐衙点卯,亦无吏员身份之累。”
他抛出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条件,也点明了他的核心意图——掌控与观察,
“你只需定期往来县衙,向户房主事或本官面禀农情观察所得,对新稻推广建言献策。
衙中典籍书库,亦可为你开放查阅。本官闲暇时,亦可亲自指点你经义文章。
如此,进学、格物、效力乡梓,三者兼顾。沈家小友,意下如何?”
‘农事观察咨议’?!定期去县衙?向裴琰或户房主事汇报?还能看书?裴琰亲自指点?!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沈秀、赵大川、孙河瞬间脸色煞白!
让玉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年仅十一岁的姑娘家,定期出入县衙重地?
还要面见县令大人和户房官吏?这……这成何体统!传出去名声怎么办?
将来怎么说亲?裴大人这到底是赏识,还是……?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们。
林松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锐利如刀!裴琰此计更毒!
表面是给了个无官身的“虚名”,避免了直接任命吏员的僭越,实则将玉姐儿牢牢绑在了县衙这架马车上!
这简直是置于他裴琰的眼皮子底下日夜观察!其掌控之意,昭然若揭!
顾知舟也面露讶异,随即眼中精光一闪。
他瞬间明白了裴琰的意图——这是要以一种更巧妙、更不易引人非议的方式纳入掌控!
他虽觉此举操切,且对一个十一岁女童压力过大,但想到其才若能为裴琰所用,于青川农桑新政确有大益。
他略一沉吟,温言劝道:
“裴兄此议,亦是惜才爱才,为公为民。
小友,‘咨议’之职,重在观察与建议,无需承担衙署公务,于你格物致知之志,实为良助。
裴兄进士及第,学识渊博,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亦是机缘。
此职非官非吏,倒也不算太违常例,小友不妨……斟酌?”
沈宁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农事观察咨议?!定期去县衙汇报?!还要你亲自‘指点’?!裴琰!你这是换汤不换药!]
她内心在咆哮。
[这比当书吏还麻烦!这不就是变相的监视和捆绑?!想都别想!]
巨大的抗拒感和被步步紧逼的烦躁让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一个“不”字。
但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
[不能硬顶……裴琰是县令,他铁了心,硬顶只会让家人陷入更大的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混杂着惶恐、为难、感激以及被巨大恩典砸懵了的无措表情。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受宠若惊”,更刻意强调了年龄:
“裴……裴大人厚爱,顾先生美意,学生……学生惶恐万分!
能得大人亲自指点,能……能为新稻种出力,实乃……实乃天大的福分!”
她先抬了一下,随即话锋急转,语气变得异常懂事、清醒,将拒绝的核心牢牢钉在年龄和性别限制上:
“然……学生年方十一,于农事所知不过皮毛,全凭一点粗浅观察与胡思乱想,实不敢担此‘咨议’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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